赵子谛涨红了脸,额角青筋暴突,尖声叫骂,挣扎着想要还手撕打。奉行翻身跪压在他颈背,钳住他另一只手,两手交叠压在地面。
她冷声续道:“是我发的。”
腿膝再追力道,压得他喘息困难,脸色转而青白,惨叫也无气力。她俯下身,拧着钝箭在伤口里来回搅动,将伤口越扩越大,最后生生用钝箭贯穿两掌。
“这下闻到了,”她轻轻一笑,捏着他已脱力的指尖,拎起那皮开肉绽、血流如注的手掌,“血的味道,畜生的血。”
她起身松手。
赵子谛的手臂自然垂落,整个人痛极失力,倒伏进锦绣堆里。
车夫听到车内动静,慌忙拉停了马车,却不敢拉开垂帘。随车的两名纸片样的侍女战战兢兢,颤声问询着车内情况。
车内却无人应答。
荒林幽寂,车亦安静。
过会儿,奉行悠悠然离开车厢,吩咐车夫将马解下。车夫看到她衣袖带血,骇得僵在原地,没敢应声。
一名侍女壮起胆子,上前将垂帘轻轻掀起一角。
浓郁的血气便扑鼻而来。
锦帘后,赵子谛双腕被条玉带捆扎结实,挂在车顶。整个人上身悬直,下身屈折,只脚尖抵着地面作支撑。站站不起,蹲蹲不下,跪跪不得。
侍女惊慌失措后退,锦帘回落。
怎料马车突然倾斜——是奉行径自解开马匹套索,锦帘自然垂摆,夹出空隙,车厢内情形一览无余。
赵子谛的身躯如垂帘般随着车身斜倾摇晃,高挂的两掌交叠,掌心被截木棍贯穿。不时有血珠从棍端滴落砸在他额间,滚进眉毛,淌过紧闭的双眼。他口中塞着锦绣团,布边有微弱的起伏摆动——应是气息尚存。
车夫慌里慌张后退,跌到在地,连滚带爬远逃去。
两名侍女惊魂未定,脸色煞白。
奉行整好马问:“谁识得去大慈觉明寺的路?”
“我,我认得。”其中一名侍女回神更快,跑到奉行身畔跪倒,连连拍着胸脯颤声道,“奴婢知道怎么走。”
赵子谛出事,无论是死是活,待回到王府,他们三人都要人头落地。她不知道跟着奉行是否有活路,但留下来必定死路一条。
“叫什么名字?”
“玄狮,奴婢叫玄狮。”
奉行翻身上马,伸手拉玄狮同乘,再看向另一名侍女问:“她叫什么?”
“青豹,她是青豹。”玄狮结结巴巴道,“求胡善姑姑开恩,也带她走吧。如果留在这儿,无论是谁,都活不成的。”
奉行握紧缰绳,唤道:“青豹姑娘。”
青豹呆愣愣地转头,脸发青,唇发白,是吓得狠了。
“青豹姑娘,你把外衣撕得烂,再在泥堆里滚上一滚。”奉行飞速思索安排着,“然后到城北莲母庵,在那儿躲个三五日,到时我去找你。”
玄狮急得落泪:“带青豹一起走把,莲母庵太远了,我们一到街上就会被人认出来。”
“这马载不了三人。”
“可以的!”玄狮抓住奉行衣袖,“胡善姑姑,奴婢瞧得出,您是个好人,大好人。我们两个都很轻,加一块儿也只是一个人的重量,可以一起上马的!”
拉玄狮上马时,奉行确实发现她比寻常女子轻得多。便不多犹豫,扯动缰绳驱马到青豹身侧,把仍魂不附体的青豹拉上马。
奉行在前,青豹在中,玄狮在后,三人同乘。
待问明路,奉行策马奔向大慈觉明寺,途中顺势问:“你二人可知,季真是何时安排赵子谛来接我?”
玄狮回答:“奴婢不知道具体时间,只知道世子早上请安回来后就吩咐奴婢做好准备,要接您去狼坞。”
今早季真留她用膳,期间赵子谛曾来请安,且先她一步离开。看来早在她回院之前就有预谋,赵结撇下她,或许不是意气用事,而是与季真同谋。
“狼坞是什么地方?”
“世子喜欢驯养犬狼狩猎,猎犬更听话,就养在城里。野狼凶恶难驯,并且世子不希望把狼驯成狗,所以在城外圈了块地,把野狼驱逐进去,那块地被称为‘狼坞’。”
猎犬尚且伤人无数,何况这些野狼?若非时间紧迫,真该将赵子谛丢进狼坞里自生自灭。
四周林木衰减,远处露出高墙,她们已经逼近城门。
奉行道:“进城无异于自投罗网。如若害怕,我可将你们留在城外,你们混进灾民群里,届时自有生路。”
玄狮忙道:“我们进城!”说着推推青豹,青豹稍显木讷地点头应着。
奉行再叮嘱道:“此时大慈觉明寺应已是水泄不通,快到外围时我放你们下马。你们解开发髻,反穿外衣混进人群里。记得在法会结束时,跟着最乱、最闹的一群人走。
“赵子谛还得等些时候才会被发现,你们找机会藏进莲母庵。那里的住持师太应该会帮你们。若是觉得心里没底,也可自行躲藏。三五日后就能无事。抱紧些,我要加快了——”
正常过城门必会被拦下,她得加速硬闯过去。
“姑姑且慢!”玄狮高声拦阻,“我知道有条路,能不经城门进城,还能绕开人群直接进到大慈觉明寺。请姑姑带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