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岭诸城多是依山而建,夏城亦不例外。
玄狮带路,奉行策马。自处农田穿行,闯进其后果园,翻过满是果树的小山山头,便望见高耸入云的佛塔。
“那是大日明光塔,据说塔顶供奉着大日佛身舍利。”玄狮探头,遥遥一指,“这条路是王妃给大慈觉明寺的法师们开的,沿途的农田、菜地、果园,都是寺里的产业。”
刚刚路过的农田菜地,放眼望去,少说近百亩。东岭遍地是山,能有百亩平整农田实属不易,却没用来喂饱百姓,而是供养这些僧尼。
脚下山路铺有青石,平整通畅。
奉行沉了沉心,扬鞭策马加快行速。途中有来往的僧尼杂役喝止阻拦,她全部视而不见,一路马不停蹄,闯关过卡冲进大慈觉明寺后院。
撞开院门,正迎束刺目冷光。
奉行当时勒马侧首,避开光线。
马嘶扬蹄,停蹄踏步。
她眯了眯眼,转头正视眼前阵仗。
盔甲列阵如鳞,四周布满闻讯赶来的各路官兵护卫,操棍持刀,将她们团团围住。
为首武官厉声高喝:“来者何人?速速下马!”
咚——
众人闻声,尽皆回望。
咚——
寺内铜钟撞响,巳时已至,法会启坛。
咚——
事不宜迟,奉行不怒而威,扬鞭指向武官喝道:“我乃东宫女官,有要事禀奏太子殿下,还不速速让开!”
玄狮探头一看,认出武官是夏城巡守官兵统领刀笑,急忙大喊:“刀统领,奴婢是世子贴身婢女玄狮,世子有难!世子有难!”
奉行倏地瞥她。
玄狮缩头躲闪,不敢回看,转眼就连同青豹一齐被刀笑拉下马来。
玄狮踉跄着躲到刀笑身侧,低声急急告说:“刀统领,就是她!快把她捉起来,就是她谋害世子。”
刚听过奉行自报家门,现有玄狮证词,刀笑骇然,却是不敢妄下决断。玄狮忽地把青豹推到刀笑眼前,刀笑转而盯向青豹,等待第二人的供词佐证。
青豹手足无措,频频左右转头,可无论看向何处,都会迎上探究的目光。急得眼泪汪汪,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抱头原地蹲下,瑟瑟发抖,反复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刀笑拧着眉头暗自盘算。
虽突发变故,奉行未多慌乱,再没注意马下动静。只知少了两人,马背宽敞,便微微压低上身作势,在众人心思各异、略有懈怠之时,猝然扬鞭。
一声长嘶,驾马冲开包围,径直向前院奔去。
刀笑紧急整队,拎起青豹,押着玄狮,快步追赶。
前院法会香火袅袅,梵音阵阵,声势浩浩。
四周列有乐声,环有歌舞。太子、法师趺坐莲台,仪态庄严。台前季真跪坐蒲团,合掌为礼。其后诸多僧尼敲打木鱼,低声唱经。再后列众锦衣绣袄,尽是肃容虔诚。院外百姓摩肩接踵,引领翘首。
瑞光彩云下,尽是祥和盛景。
霎时间,奔蹄踏碎梵乐佛音,直冲莲台。
嘶鸣长吟回荡九霄。
骤有不速之客来袭,莲台法师惊惧逃躲,首座季真仓促起身,其后僧尼呆若木鸡,列席富贾惶然后撤。刀笑率队追进,府卫争相涌来,莲台四周刀光频频、剑影缭乱。
远处百姓不明所以,前推后攘,喧闹不停,将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一片混乱之中,赵结安坐莲台。
待稍平静,方缓缓起身,捻珠遥望马上身影。
奉行扯缰拉绳,飞速扫视院内。辨过在场众人身份,她的脸色愈发阴沉,最后觑向赵结,暂不言语。
“启禀王妃!”玄狮奔跑扑跪在刀兵之外,向着季真声泪俱下,告道,“有人劫了世子车马出城,谋害世子!请王妃明鉴,快快去救世子。”
赵子谛马车至今未抵现场,奉行又纵马而来。季真心中本就忧惧疑思,闻言更是慌张,推开身前守卫厉声责问:“你再说一遍!”
玄狮心一横,牙一咬,当众指着奉行道:“是她,是她劫走世子,打伤世子!世子性命垂危,请王妃搭救。”
季真顾不得许多,立刻吩咐:“来人,速速将她拿下。快去城外救人!”
刀笑领命,率队围来。
奉行飞身下马,徒手夺刀,连退数将,眨眼间跃至季真身侧。不慌不忙做足礼数,扣其掌腕佯作搀扶,耳语道:“腕脉一旦受损,三五息即能令人回天乏术,还请王妃娘娘三思。”
季真毫不迟疑地踢开玄狮,厉声斥道:“混账东西,腌臜贱婢,也敢当众造谣生事,搬弄是非!”继而转向府卫首领,递去眼色,吩咐说,“季铎,把她拖下去。”
季铎会意,捂住玄狮口鼻拖至暗处。
院内哄乱稍歇。
院外前排百姓视线被隔,听来只言片语便窃窃私语,口口相传,顷刻间内编出数十种传言,皆是言之凿凿,绘声绘色。
一时间人声鼎沸,乱作一团。
远处数名守卫自城外全速奔来,却被围观百姓阻挡,只得在外围举旗高喊:“速报王妃,城外有灾民生事!”
“灾民生事?”
“灾民生事?!”
“灾民生事!!!”
一石落下,泛起千层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