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开赵结的手,再顾不得许多,将解桑横抱起身,旋即没有丝毫迟疑地奔向裕昆宫。
赵结找来琥珀,低声吩咐:“请文素御医到裕昆宫。”
奉行回到裕昆宫时,琥珀已带着文素等在宫门前。进屋途中,听她简述过病症,人一放下,文素便诊脉施针,没有片刻耽搁。
她看到解桑的双手,因久握冰衣冻得发紫。
赵结。
解桑原应在宣天阁等候,若非赵结从中作梗,怎会悄无声息地闯过禁军封锁进入冰窖?
“绫儿无恙。”施针结束,文素轻擦额汗,“是伤心过度,情绪激动致使晕厥。身体并无大碍。双手青紫也是暂时,稍时便会回暖。”
“多谢小舅舅。”奉行安了安心,转瞬却又提起。纵然现在无恙,等解桑醒转,回想起覃月恒死讯,恐怕好不过现在。
文素再取根银针道:“我看你也心神不宁,不妨扎两针,睡上一觉,醒来一切如昨。”
“若能一切如昨,莫说扎上两针,就算让我去拜什么三清祖师、佛祖如来,我都拜得。”奉行苦笑,仰面望了望房梁,“可是覆水难收,再无回转余地。”
文素收起针包:“一切朝前,不悔便是。”
“不悔。”
覃月恒背誓,在解桑孕期私通沈宜芳,她绝不后悔杀了此人。她只自责,没能将此事妥善处理,让解桑伤心两次。
“不悔就好。”文素留下药方,收起药箱,“这药先煎着吧,绫儿醒来也不定能喝下。心病需得心药,汤药聊胜于无。玉岫媳妇手骨折了,我这刚到半路,就被太子殿下劫了过来,这会儿还要赶着去看看玉岫媳妇。”
听到这话,此前散去的虚影重新凝聚。
赵结抓住她手的那刻,她想起的是方微。
沈宜芳当众宣告怀有身孕之前,方微就捉住了她的手,提前将她拦下。像是知道沈宜芳会说什么,也知道她听过之后会动怒。
可沈宜芳怀有覃月恒孩子的事,方微不该知晓。
“殿下——”
在她沉思之时,东池突然气喘吁吁跑来:“无生妹妹突然过来,说有要事要找殿下。”
天颜观音绣成后,红萼和无生已经返回东宫。倘若宣天阁家宴未出意外,一切按部就班,此时她已下令送东宫内苑姬妾出宫。今夜宫里祸事频生,禁军倾巢而出,合宫布控。无生这时前来叩门,怕是东宫有变。
文素还未走远。
她拦下文素:“请小舅舅留在裕昆宫照看绫姐姐,玉蓉姐姐那边,我另请御医前去。”说罢看向宫院内的琥珀和逃筝。只迟疑片刻,她命琥珀前往御药房请人,留逃筝在裕昆宫听候文素差遣。
裕昆宫门前,无生披头散发,衣衫也未穿着齐整,显是来得匆忙。兼之脸色枯黄,神情恍惚,看得奉行心中一惊。
“东宫出了什么事?”
无生直直跪下,张口同时泪如雨下:“求归殿下随我去东宫。”
月色铺路,灯影婆娑。
无生紧紧握住奉行手掌,拉着她一路飞奔,泪水糊了眼睫也无暇擦拭。东宫内外灯火通明,外院空空荡荡,奉行畅通无阻赶到内苑。
东宫所有姬妾聚在院中,齐齐看向内苑主屋。主屋房门闭锁,门前站着的几名女子正急声拍门。
无生推开其余女子,在前替她闯出条路。其余女子见到她来,纷纷侧身让路。她快步穿行到阶前,乐寂最先迎来,三两句说明缘由:“雪晴得知胎儿难保,撵走御医,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吱声。”
红萼低声补充:“有两名禁军侍卫护送沈娘娘回宫后一直守着,不久又来两人跟他们说,殿下在冰窖找到两月前失踪的那位大人的尸体,要他们归队前去冰窖掘尸。沈娘娘可能听到了。”
奉行到主屋门前,轻推了推门,没能推开。是屋内门闩挂锁。她后退两步,抬脚踹开房门。
内苑女子纷纷靠近,奉行彻底推开房门,红萼、乐寂离得近些,与她一道进屋。几道目光在屋内乱撞,搜寻着沈宜芳的身影。
红萼率先开口:“都别进来。”牙齿不住打颤,声音也变得尖锐。
乐寂退后几步,横着双臂,将其他人拦在门外。
只奉行自己,迎着那双悬在空中的脚,缓缓前行。
滴答。
滴答。
血自脚尖滴落,在其身下,积聚成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