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这次他愿意抬起头:“阿娘,夫子说我还需要继续练习呢。”
迎着桃香投来的目光,步九思颔首:“小郎君所言非虚。习字需踏实精进,今日小郎君设定的目标还未完成,便不能先行休息。”
桃香认同:“步夫子说的是,那我就先走了,桐儿还要拜托夫子多多管教。”
她说罢就自顾自离开,直至拐出了授课的院子,桃香才松了口气。
真是奇怪,她想着,往日都没意识到,桐儿那孩子好像的确太安静了。
今日经历了许多,桃香此时心乱如麻,她不知道怎么回的屋,可躺在软榻上时,她脑中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起了祝月盈和她说过的话。
……再说吧。
桃香阖上双目,她想,也算那泥腿子粗俗女人总算说了点还凑活的话。
之后的几天,桃香都没有去步夫子授课的地方找过司有桐。
步九思看着今日依旧准时到来的祝月盈,他眸中沾染了点点笑意:“夫人。”
祝月盈颔首应声:“步夫子。”
司有桐再一次看向母亲的身后,并没有那日偷偷看着他的身影。
祝月盈注意到桐儿的动作,她揉了揉他的脑袋,让他自己先回院子拿书。
在司有桐走后,祝月盈稍稍向步九思的方向倾身:“步夫子可知……”
步九思心念微动,他眨了眨眼垂眸:“祝夫人请讲。”
祝月盈的注意力还在远处的司有桐身上,她并没有察觉到面前之人的神色。
“桐儿这孩子最近是有什么心事么?”她疑惑的声音穿过风声来到步九思耳畔,“我瞧他这几天魂不守舍的。”
步九思眼睫轻颤,微笑道:“许是因为前几天,桃夫人曾来过吧。”
“她与桐儿说了几句话,在之后小郎君每日都会往她来的方向看。”
祝月盈思忖:“原来如此。多谢步夫子解惑。”
其实,司有桐也很期待阿娘对自己的关注与夸赞吧。
尽管自己是桐儿名义上的母亲,但这孩子一直养在桃香身边,心中很难不在意生母。
说到底……宁顺侯府根本就没有自己的位置,自己和他们根本没有不可摧毁的联系。
自己只不过是侯府搏声名和钱财的跳板,是侯府的外人。
司有桐的身影早就消失在院墙之后,祝月盈依旧望着那个方向,怅然不知在想什么。
夏末的太阳把她的身影清晰烙印在地面上,并随着时间的推移无限延伸着。
步九思轻言出声,不敢惊动对方的思绪:“祝夫人?”
“啊,”祝月盈回神,她放下了支撑下颌的手,“抱歉,步夫子,方才在想事情。”
步九思拢了拢袖口:“无妨。”
祝月盈觉得气氛有些不自在,她便转而问起:“除开桃香,桐儿这几日还有别的异常举动么?”
“没有。”步九思略一思忖,“小郎君态度端正,聪慧专注,我这个做夫子的很是清闲。”
祝月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侍从捎来了步阿婆的回信,”祝月盈从袖袋中抽出一物,“阿兄托我同步郎君说,书院过几日有机会与国子监博士们相谈,不知步郎君是否有要送与阿兄的?”
步九思视线偏转,终于落到了身侧之人处。
他意识到自己与祝月盈的距离,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微微欠身:“确有。麻烦祝夫人代为转交了。”
步九思含笑的双眸与祝月盈投来的目光相接:“如若可能,还请祝夫人替我向祝郎君问安。”
二人交换了信笺,祝月盈看着信笺封口处的“祝大郎君亲启”,总觉得这一笔清隽的字迹有些眼熟。
她下一刻便在心底释然地笑了,也对,自己曾在药铺亲自考察过对方识文断字的能力,自然会觉得眼熟。
司有桐抱着书回来时,二人正各自捧着一卷书阅读。
他上前行礼:“夫子,母亲,我回来了。”
步九思领着他坐回桌案旁:“今日还有七个字没有写完,要有始有终。”
祝月盈注意到他的声音还是有些低落,关心道:“桐儿可见着你的阿娘了?”
司有桐的院子离着步九思不远,若非他专程回去看了一趟桃香,可花不了这么长时间。
孩子摇了摇头:“阿娘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鼓起勇气走到桃香的院子,却从侍女口中得知,桃香已经被阮夫人叫走了。
此时的桃香正跪在阮正柔面前,她谄媚道:“诶呀,夫人可是好长一阵没有找过桃香了呢。”
“这些话就别说了,”阮正柔神色不虞,“我专门把你唤过来,不是为了听你说风凉话的。”
她冷冷出言:“你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