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眼里所能瞧见的，只有血红。

魔族尸骸落了遍地，好些修士再无了气息，化作灵气，归于天地。

那白衣也染得鲜红，肩头布料破烂着露出渗血的伤口，白花花的剑刃也泛起血光。

“拖住他了！”

众人大喜过往，全无败退的模样，“快看！是那妖女，那妖女拖住他了！”

修士激动大喊，斩魔的士气愈发高涨。

“不可懈怠！那妖女拖住他了！布阵！快布阵！”

灵光滑过天地，汇于荒漠之顶。

越过脚下无数生灵，抬剑，血刃指向身着华丽的男子。

“你还未消气吗？”

回应他的是那刺眼寒光。刀剑相向，数十个回合，两人久久僵持不下。

“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本座竟信你这暴君的鬼话。”她发了狠，将那剑刃逼得寸寸压在他颈间，眼见他手中剑刃割破皮肤，又瞟向脚下骸骨，张嘴破口大骂，“你个狗东西，这就是你口中为她护佑的苍生？”

“兵不厌诈，身处高位，本尊也有诸多无奈。”那人无奈笑笑，仰头，示意她臂弯处止不住滴落的鲜红。

“收手吧。”

“呵，现在劝我收手。”她示意那人望向天边散漫的光柱，“看到了吗？你的兵不厌诈，换来的，就是那诛魔大阵。”

阵法已成，只需开启，阵内一切就将化作虚无。

魔气霎时迸开，将血衣的人震开许远，“你忘了，你还在里头。”

“怎么，尊上是想拖着本座一道去死？”

两人再度缠斗在一处，男人将她剑招尽数挡下，又道，“不，本尊只是想提醒你。”

一剑又一剑落上魔尊身体，两人自天上打破冰面，鲜红早已不分你我。

榨干最后一丝灵力，寒气悬于两人身侧，冥火攀上剑刃，大阵之内，尽数被蓝焰笼罩。

随之，剑刃没入血肉，男人抱着插入胸脯的血刃，不顾她脸上的错愕，又往里头又送了几分。

“你……什么意思？”

“魔族势力错中复杂，此战一拖再拖，部族多有不满……终归是不可避免。”他抿唇，拭去嘴角的血迹，“既因本尊而起，自该由本尊终结。此后，各族势力或将纷争不断，魔域，怕是要乱了。”

那人气息已然不稳，声音愈发无力，“这场大战本早该结束……只是本尊思虑许久，奈何始终无人敢来应战。”

“这重伤魔尊的功，怕是要记到妖女头上了。”他嗤笑一声，抬起那血淋淋的手，将块骨头递到她手中，“正愁没机会找你谈谈，这个拿好。”

“这是……”

“冥主托本尊给你的，说是他龙身的心头骨，他将那半数修为尽渡入此骨，你拿着它，正巧能保你此番性命无忧。”

那话像是抽走了她手中力道，她望向满天灵光，先前一肚子气竟不知何处发泄。

这都不是两人想要的结局。

她只得幽幽开口，“……那你怎么办？”

“阵法以成！数数随我诛杀魔尊！”

“都不许动！”女人大喊着，将那领头人叫停，“白凌还在里头！”

“她只是个妖女！”

“就是！那个狐妖，为救天下苍生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后世定会赞颂她的伟绩……”

“本座在此！”霎时间狂风暴起，好些列阵的弟子被卷飞了出去，“倒是让本座看看，谁敢动！”

“糊涂！月长老，再不动手，让那魔尊寻着机会，你我皆要命丧于此！”

“那她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大阵内，那魔尊汇聚周身魔气，霎时间黑烟四起，击退她时，恰巧将其带着，远离了阵眼。

“你若能活着出去，就再帮本座个忙……梦萤已有身孕，待孩子出世，定要将他们带离魔域。若是临虚境还愿收留，当是最好……”

“不……”

她最讨厌小孩了。

“阵！起！”

随那一声大喝，天边灵光乍现，光束如圣剑般落下，一束束刺穿人身，灵光几乎刺伤了她的眼。

威压将黑气尽数打散，一身污血散落在地。

再听不清什么声响，眼前霎时间只剩了白光。好疼……身体，似乎裂开了般。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呼！”

白凌猛然从梦中惊醒。

污血，那块心骨，还有那些丑陋的嘴脸……

自战后苏醒以来，前尘往事仿若蒙上层纱，大都记不真切。

今日的梦，倒像是破开蒙沙的那把利刃，在她心头又划上了一道。

“姑奶奶，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