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威势凛然:“鹿里将军失职之罪,元帅自有处置。经此战役,军中士气定然受损,今日,诸将各自回营,安抚军心,明日一早,全军列阵操练,不得有误!”
“是!”众人齐声应道,抱拳领命。
随后,众将迅速退下,动作利落不敢有丝毫怠慢。正啸抬了抬手,低声吩咐道:“沧海,留下。”
沧海微微一怔,随即应声:“是!”
而鹿里跪在地上,仍旧低着头,双拳紧握指节泛白,整个人如同一尊石像般纹丝不动。他不畏惧死亡,但这份屈辱和自责,远比死亡对他来说更加沉重。
良久后,鹿里抬头坦然迎向正啸,沉声说道:“少帅,末将是该死!”
正啸目光沉静,望向鹿里片刻,淡声问道:“错在何处?你自己说与我听。”
鹿里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惭愧与痛苦,艰难开口道:“末将一见铁狮军冲入谷中,便慌了神,乱了方寸,只知急忙去向元帅禀报,却全然忘了十二皇子近在身旁……我也未曾料到,他竟也随之入谷!”
茉云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冷冷开口,厉声质问:“你是没有预料到,还是跟人早有预谋?”
她的话犹如利刃,直刺人心。鹿里脸色苍白如纸,身躯微微颤抖,重重一磕首,额头狠狠撞在地面上,只听得“砰”地一声闷响,鲜血顿时流出。
“少帅!”鹿里声音哽咽,带着决绝与悲恸,“末将绝不可能出卖您!”
话音未落,只听茉云一声怒喝,身形一动,猛地一掌拍在案几上!
“砰——!”
厚重的桌案应声四分五裂,碎片飞溅,连一旁的元帅都忍不住微微变了脸色,吃惊地看了茉云一眼,显然未料到她怒火之烈,出手之重。
茉云目光森冷,声音如冰:“那你如此愚蠢受人利用,差点酿成此等大祸,岂不是更可恨!”
鹿里抬头,鲜血顺着脸颊滑下,他咬紧了牙关,眼神中皆是羞愧与痛苦,直视着茉云没有半句辩解。
正啸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中并无怒意,只有无尽的沉沉叹息,他缓缓开口道:“鹿里,贻误军机,按卢家军军法,打二十军棍。响鼓不用重锤,你自省之。”
他的语气淡淡,却有着无法违抗的威严。
茉云闻言,顿时转头狠狠瞪向正啸,显然对这轻描淡写的惩处极不满意。
正啸却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她,目光温柔而笃定,劝慰道:“他一时慌乱,处置不当,罪不至死!”
茉云冷冷地瞪着正啸,咬牙说道:“我就恨他这心甘情愿被人骗的劲儿!”
鹿里低着头,顿时又咬紧了牙关,双拳握紧得让肩膀都在微微颤抖,却一言不发。
茉云冷笑一声,眉眼间寒意凛冽,问道:“那我且问你们,鸿音公主冲入谷中,逼得鹿里情急之下去向元帅请命入谷,而十二皇子因鹿里不在,便率亲卫队跟了进去。若没有少帅拼了命救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结果是——卢家军折损惨重,十二皇子殒命于百行谷!”
帐中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脸色微变。
茉云冷冷继续说道:“就算十二皇子不死,这场大败,最终也得由卢家军和十二皇子来背!到时候,圣上震怒,问责而下,还有谁有罪!”
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茉云步步紧逼,眼神凌厉:“是保举十二皇子来的八皇子!那么八皇子的前程是否也被葬送,这等朝局动荡,谁得利?这,便是十二皇子此行的真正目的——做个炮灰!”
话音落地,帐中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寒意自脚底直窜心头。
连怀逸、执礼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原来,这背后,竟是如此深沉险恶的用心!
茉云收回目光,低声道:“今日你们却还在想为这个吃里扒外之人求情,卢家军是用卢正啸的半条命,换了躲过今天这场灭顶之灾!”
她声音冷静,却每一个字都如重锤敲击在众人心上,营中一片寂静。
良久后,元帅长叹一口气,止不住眼中浮起的自责与痛苦。他声音低沉而苍老:“哎……你有此一劫,也怪父帅操之过急。那十二皇子,是圣上的儿子,可你,也是我亲儿啊……”
茉云站在一旁,听得元帅这番话,差点就没好气地脱口而出,你还知道啊!
正啸顿时拦住了茉云之言,望向元帅说道:“这只是她的猜想,未必是实情,父帅,我无碍,您不必挂怀!”
茉云顿时咬着嘴唇,满脸忿然地瞪向正啸,但当她看到正啸如此苍白的脸色,感受他如此虚弱的气息,她实在不忍心在他父帅面前,继续跟他争下去。
她只能愤怒的起身便出了营帐,正啸则轻轻地叹了口气,望向茉云的背影……
而茉云走在月色下,不论她有多愤懑,但心里却明了,这场风波,不过是一切暗流的开端,自己必须更加清醒,更加决绝,才能护住想护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