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画室里呆坐了一下午,满心伤感,哪会想到来的人居然会是林轻?
何况,这是林轻离开北宅后,第一次主动回到这里。
龙彦北脚下快了几步从楼上下来,走得太急,险些在楼梯上踩空了台阶,可她还是死死扶住扶手,控制住身体,快步走到林轻的跟前。
油灯跳跃的火光下,林轻凝了凝神,转过身,看向从二楼急步下来还未喘匀气的龙彦北。
以往总是保持着整洁优雅的北小姐,此时面色颓丧,模样狼狈,眼角依旧是通红的,看似哭了很久。
林轻眉头微锁,心感一丝寒意。
这幅娇柔却软弱的样子实在是让她更气,她望着表情淡然的龙彦北,气愤北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这人居然还和以前一样,只是自己躲着哭哭啼啼,没半点长进!
“龙彦北,你这是在干嘛?”林轻冷着脸,质问道,“你下面那么多人靠着北宅的产业吃饭,而你一个当家人,却只在这掉眼泪?”
龙彦北惊讶地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从没见过林轻这样的语气说话,也是第一次听到林轻直呼她的全名。
她咬了咬下嘴唇,羞愧地低下了头。
林轻:“老太太说的那么大的事,你不去查,居然有闲工夫在这里犯矫情?怎么,你是想下次还被人说你无能,然后把北宅的产业都拱手让人吗!”
林轻的话一出,立刻让站在不远处的墩叔皱起了眉。
他并不知道今日寿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所谓“老太太说的那么大的事”到底是多大的事,可是林轻的这几句实在太刺耳了。
他是看着龙彦北长大的,他知道这个小姐确实没有四太太的经商能力,可是无论怎样,那也是家里的大小姐啊,林轻虽曾陪伴在小姐身边多年,但毕竟还是下人,就算如今平权了,她又怎么能对小姐说这样的话呢!
墩叔往前站了站,他用余光看着龙彦北,随时等候主人的命令。
听到那两个字从林轻的嘴里说出来,龙彦北已经几乎哭尽的泪又瞬间涌到了眼眶边。
她的心像是被人揪着,狠狠地刺中了一刀。
她熟悉的林轻哪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呢?
她熟悉的林轻从来都是只会点着头微笑着,认真听她的话,满足她的所有要求,会用全世界最温柔的方式对待她支持她,可是……
可是龙彦北也明白,对于林轻给予自己的温柔,自己还给她的却是最令人伤心的方式,被伤透的心当然是冷的。
龙彦北忍着心痛,用模糊的眼睛看向林轻。
从刚刚在楼上看到林轻的背影时,她就下定决心,做了决定,即使被当面讥讽,训斥,她也不会逃,不会退缩了。她已经做错了一次,就算有万分之一改正错误的机会,她都想要抓住,她再也不想让林轻离开了。
龙彦北眨着泪眼,鼓起勇气看着她:“阿轻,我会好好做的,你……留下好吗?对不起,我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了,我不想让你再走了。”
看着龙彦北泪汪汪的双目,还带着一脸的真诚和乖巧,林轻心里反而更恨了。
这个大小姐,这个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人,凭什么当初她让自己离开就离开,连最后一面都不给自己,而现在,她轻易的道个歉,说个对不起,就想让自己回来,凭什么!
林轻轻哼了声,扭过头,避开龙彦北的目光,毫不在意地望向别处,声音也变得格外地冷。
“北小姐,看来在你眼里,我真的就只是你身边的一条狗,一条很乖很听话的狗,你想让我滚开我就得滚开,你想让我回来我就得回来,是吗?”
“不是、不是的……”
龙彦北的脸顿时憋得通红,立刻解释道:“你别这么说,真不是这样……是我的不对……”
林轻眯了眯眼,冷笑了声。
虽然没有直视龙彦北,但是林轻能想到她现在的样子。
还是她印象中熟悉的龙彦北,虽然是个女孩,可是龙彦北素来不会说软话,心急的时候嘴更笨,越急脸憋的越红,结结巴巴地。以前林轻觉得有些可爱,可如今却觉得十分可笑。
眼看着龙彦北脸上的泪痕再次被洇湿,林轻反而有了种顽劣的心理,曾经始终温和的大小姐,面对她这个当初被留在北宅只是陪着小姐玩乐学习、在易感期用来抚慰小姐身子的卑微下人,这个高高在上的龙家北宅小姐,什么时候这般窘迫过?
而她自己,又何曾这样咄咄逼人地和龙彦北说过话?
林轻转过身,看着一脸泪光的龙彦北,嘴角轻轻弯了弯。
“你真的想让我回来?”林轻没什么语气地问。
龙彦北立刻使劲点点头。
许是觉得林轻给她的希望并不算多,龙彦北急得连眼泪都又涌出来一些。
林轻低下头,目光落在龙彦北白色带着暗花的裙摆上,看着她紧攥着搭在身前的不太自然的两只手,右手的拇指狠狠扣着左手的虎口,林轻几乎能看到那里已经抠出了指甲痕,可见指甲的主人此时是有多么的紧张和急切。
林轻抬起头,望向那双她曾经深爱无比的黑眸,那双此时仿佛在祈求着她的眼睛,嘴唇轻轻动了几下。
“要我留下,可以,不过……”
林轻顿了下,故意惹得身旁的人万般焦急,急得那人皱紧了眉头,咬白了嘴唇,林轻才云淡风轻地扬了扬下巴。
“不过,龙彦北,你要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