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晚饭两姐妹又聊了会儿,天色已经很晚,龙彦北怕路上不安全,想留姐姐在北宅住一宿,但龙彦南执意回去,她也不便多留,姐姐的心窝有病,这累了半日,怕是想回去好好歇息了。
于是龙彦北安排了人马,护着龙彦南的马车回南宅。
何媚遭了龙彦南的冷眼,等人一走,她立刻找到了彦北,那股子娇声嗲气,整个人都贴在龙彦北身上,今晚说什么都要和北小姐睡。
“别闹,我今天挺累的,想去画室坐坐。”
龙彦北表情淡淡,推开了何媚的亲热,话里不说睡,也不说不睡。但是何媚明白,北小姐晚上去画室,多半是要待到半宿,自然是不会和她睡了。
眼看着龙彦北如今对自己越来越冷淡,即使身边没了林轻和自己抢小姐,何媚也实在坐不住了。
当下北宅情况糟糕确实让龙彦北性致大减,可是似乎随着这南小姐的每次来访,龙彦北的态度在逐渐转变,林轻不在了,她何媚的地位并没有变得更好,反而感觉到小姐在渐渐和她疏远。
但她的这位北小姐,表面上看起来心还是像以前一样软,可是心里究竟又是怎么想的呢?
何媚看着画室门关上,看着龙彦北的纱裙在门缝中消失,她的心第一次跳得如此急促。
这种慢慢拉开的距离,这种越来越微妙的关系,实在让她感到极其不安。
走近画室,龙彦北先来到窗边,把窗户轻轻推开。最近来画室的次数越来越少,窗扇像是少了油一般,推开时磕磕绊绊,窗轴涩涩地转动着,发出吱吱的声音,让人心里感到阵阵颓废腐朽。
龙彦北拖了把木椅坐在窗边,往天上仰望,本来白天还是一片晴天,可此时却遍布乌云,一场大雨正在酝酿之中。
自从龙彦南走后,龙彦北一直在思考姐姐的话。
一步错,就会步步错。
龙彦北承认,她确实十分后悔当初让林轻离开。可是那时的情况,她难道能撵走何媚吗?
虽然何媚来到北宅时间没有林轻久,但也是在很多晚上陪着她,抚慰她度过了一个个难捱的情动期。即使是母亲和妈妈都不太喜欢何媚,可也并没有把何媚撵走的心思。
但如果那时,不让其中一人离开,龙彦北也清楚,她根本摆布不好两个人的关系。
何媚和林轻不和,再傻的人也能看得出来。何媚到底求的是什么,又是怎么把林轻从自己身边慢慢挤开,龙彦北也是清楚的。
对于何媚和林轻,龙彦北一度说不上是喜欢还是爱,或者说,当时的她根本不理解何为喜欢何为爱。
可当林轻离开北宅,她才渐渐体会到两种情感的区别。
龙彦北转头看了看画架,上面还是前阵子随手勾勒的那张画,简单的线条下,却是她思念的样子。
乌云飘过夜空,月亮短暂地从墨色中透出一束银光,但很快又被那黑暗吞噬。
龙彦北明白,何媚是热情的,如同一团火,能把木讷的她点燃,一度自己觉得是喜欢何媚的。
那林轻呢?
龙彦北一直看不透。
林轻对什么似乎都很平淡,无论是喜是悲,无论是苦是痛,龙彦北从来看不出她想要的是什么,但好像又觉得她这种平淡之下满是渴望。
这种若即若离曾经也让龙彦北无比着迷。
面对烈如火的何媚,淡如冰的林轻,龙彦北深知自己不是母亲也不是妈妈,她没有她们那样的能力震慑住,更没有能力调节好两个人的关系。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只能狠心,让其中能力更强一些的林轻离开。
可直到现在,龙彦北才真的理解林轻的淡,理解林轻的冷,理解自己对林轻的感情并非抚慰情动期的短暂情志。
林轻吸引她的从来都不是若即若离,不是进一步退一步的暧昧游戏,林轻比她更明白何媚的所求,所以林轻甘愿往后退,不去争也不去抢。
而这样做绝非因为林轻不在乎她,反而是因为林轻太在乎她,怕她在何林两人之间的夹缝关系中难做,怕何媚对她过多施压纠缠,才以林轻自己的退,保全她龙彦北的自在和惬意。
风大了起来,一阵阵地,吹得窗扇呼呼作响,也吹乱了龙彦北额前的发。
她从乌云的缝隙中寻求着月光的明,寻求着心中失去的那块洁白。
她明白得太晚了。
龙彦北抬起手,忍住鼻中的酸楚,含住眼眶里的泪。
她真的明白得太晚了。
曾经只有在林轻面前,她才会真正地放松自己,坦诚自己。
她们一起看着天上的月,说着天真的话,她愿意把自己最傻的想法告诉林轻,愿意把自己最脆弱最难堪的一面毫不保留地暴露在林轻面前,只因为林轻总是能让她安心,让她平静,无论她怎么怯懦,怎么胆小,林轻的话总能让她鼓起勇气,让她敢于接受和面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