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理是宋昭远背下山的,半路上还睡着了。
他从斜坡上摔了下去,一边脚踝肿得老高,站起来的时候腿直打颤。
一直到送进医院,陈理才醒了过来。
又是熟悉的病房,眼熟的医生看了两眼,打趣陈理最近是不是太倒霉了一点。
陈理听不到,只好歉意地一笑。
宋昭远冷着脸盯着陈理一言不发,医生见二人气氛不对又把话题扯回来。
“没有骨折骨裂,但还是要好好养一阵,尽可能不要沾地,多补补钙。”
“知道了。”
医生看了一眼床上一脸困倦的陈理,还在琢磨他今天怎么一句话不说,一脸狐疑地走出去了。
宋昭远心里窝着火,可因为陈理现在听不到只能作罢。明明走之前都特地嘱咐过,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陈理不能好好听他的话待在原地。
他只是离开了两小时不到。
陈理撩起脸皮偷偷瞄了一眼宋昭远,正巧对上宋昭远压制着怒火的眼神,连忙闭上眼睛假装没看到。
还好助听器坏了,不然肯定要被宋昭远骂得狗血淋头。陈理又悄悄睁开一条缝,宋昭远已经低头看手机了。
宋昭远肩膀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潦草,因为背着他下山,整个人都显出一种过度劳累之后的颓唐和狼狈。
陈理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只是到附近想捡几根柴火,也并没有走多远。
他摔伤了腿,方向感又奇差无比,找回去并不容易,还不如原地等人来找。
说有多害怕,那也不是,毕竟一回生二回熟,而且他觉得宋昭远会找到自己的。
陈理在医院当了好几天的聋子,他的助听器使用时间有点久,而且之前有一侧被摔过,还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这天宋昭远来的时候,给他带了一副新的。
陈理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一直到宋昭远拿出来往他耳朵上带才反应过来那是一副全新的助听器。
款式比他原来带的不知道要新多少倍,造型十分精巧,看起来不像是传统的助听器,更像是一对漂亮的耳饰。
带上了之后总算能听到声音了,陈理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宋昭远,希望他今天怒火已经平息,不要他一重新拥有听力就骂他。
“调试的数值和你之前的助听器差不多,能听到我说话吗?”
“能听到,很好看,也很好用,”陈理捂着耳朵适应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来,慢慢地眨了眨眼睛,说:“谢谢你。”
宋昭远没有回答,只是直直地盯着他。
看起来并不是要骂人的前兆,陈理心里微松了一口气,又问:“我原来的助听器呢?还能修好吗?”
小心翼翼的,带着一丝期许。那副助听器他用了很久很久,即使坏掉了,他也希望能保留下来。
那是当时陈芷涵花了两个多月的工资跑遍了融城几乎所有的店铺给他买的,当年最好最先进的一款助听器,陪伴他度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他清楚地知道那副助听器所有的优缺点,说起来算是很有感情。
陈理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宋昭远,等待着他的回答。
宋昭远懒懒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说:“丢了。”
陈理一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合上嘴巴,难以理解地反问:“为什么要丢我的助听器啊?”
“坏了就是不丢留着干嘛,爱收垃圾吗你?”陈理可算能听到他说话,宋昭远一时憋的火也终于有了发泄之处,没什么好气地说:“新的不够你带?”
陈理眼睛一下瞪圆了,紧紧盯着宋昭远,音量提高了反驳:“那不是垃圾。”
“坏了不是垃圾是什么?”宋昭远也不让着。
下一秒,陈理突然抬手扯掉戴上去还没十来分钟的助听器,昂贵的助听器窝在他手心里,显得很小巧,他的手掌细微抖动着,紧接着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应激式的颤抖,说话的声音也不稳了,但语气十分坚定:“还给你,我就要我原来的垃圾。”
看着他一举一动一气呵成,宋昭远愣了好一会儿,听到陈理说话才反应过来,顿时怒火冲上心头,怒骂道:“你这会儿跟我犯什么犟?你给我戴上!”
陈理眼睛瞪得圆圆的,举着助听器的手直直往他面前伸,一点都不肯让步的样子。
“戴上!”
宋昭远心里直怄火,他知道一两句话,陈理还是能通过看嘴型判断出来自己说了什么的,但是陈理现在摆明了就是不愿意听。
忍无可忍,宋昭远一把抓过陈理掌心的助听器,低头就要给陈理戴上。
陈理察觉到他的意图,猛地推开他,然后死死捂住耳朵,坐在床上,咬紧了牙关,嘴角线条向下撇着,怒目斜视盯着宋昭远,整张脸都被涨得通红。
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死活戴不上去,宋昭远一下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剜了一眼床上倔着脸的人,然后转身拿起放在一边的包装盒,很快就转身向外走去。
陈理看到宋昭远手臂一扬,包装盒瞬间变成一道抛物线消失了视野里。
陈理知道,那里有个垃圾桶。
宋昭远把新买的助听器也丢了。
很快,宋昭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病房门口。
陈理眼睛酸酸的,眼皮也有点重,他睫毛颤了两下,躺了下去。
宋昭远总是这样不讲道理,他并不是总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