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此时也收到了好消息。
封上厚厚的谢礼,送走宣礼太监,江滟一回房,便蹬掉绣鞋,斜靠在榻上,不吱声了。
司徒氏见女儿懒洋洋的,无甚喜色,皱眉道:“你这孩子,还有什么不满的?庆平王府可是一等一的好门户。”
江滟比着葱管似的指甲,刚染了绯红色,声音却是闷闷的:“朱玉章不过是个庶子,丫鬟生的,一点娘家的助力也无。阿娘还这么高兴呢?”
司徒氏见状,眉目间隐隐有了些怒气:“阿滟,你说话也太无遮拦了些,你也是庶出,你的娘亲家也早就无人了,怎的又去轻贱旁人?朱四郎再怎么样,也是先皇亲孙,朱家血脉,如何配你不得?你可知,为了你的婚事,你父亲下了多大的功夫?”
江滟见娘亲拉下脸来,不敢造次,嘟囔道:“阿娘就是太好说话,怎的长姐要嫁就是太子,四姐也是嫁了理国公的嫡子,偏偏到我这里,父亲说了几句,阿娘立马就应了。若是阿娘肯跟父亲好好磨磨,指不定我也能嫁王妃生的三郎。”
面对唯一的女儿,司徒氏有些无可奈何,伸手过去帮她理了理鬓发:“不是阿娘总要说你,你这性子,实在是太掐尖要强了些,怎好去和你长姐相比?县主娘娘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个什么身份?更何况,太子妃一朝风光,现在呢?你且安生些,平平安安嫁进王府,阿娘就心满意足了。”
江滟却不高兴了,叮铛一声,手腕上的镯子磕在小几上:“阿娘,连你也轻视我。县主娘娘生的怎么了,不都是爹爹的女儿。我们又哪里比她们差了。”
“我看是你阿娘太宠你,宠得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门外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江滟急忙从贵妃榻上立起,恭敬的垂手站在一侧,不敢作声。
司徒氏连忙迎上去,伺候江立砚解下大氅,在厅中坐下,又亲手沏了茶奉上。
江滟垂着头,她一直是惧怕父亲的,这个家里,没有人不惧怕父亲。
她嗫嚅着想解释:“父亲,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立砚一摆手打断了她,皱眉喝道:“在你出嫁前,就不要出去了,在家修身养性。我会找宫中的嬷嬷来好生教你规矩。到了王府,你这个样子,不要给我江氏门楣抹黑!下去罢!”
这话说得极严厉,江滟眼眶瞬间红了,却不敢哭,哽咽着退了出去。
司徒氏不敢给女儿求情,只劝道:“老爷,别气坏了身子,阿滟只是小孩子脾气,多教教就好了。”
江立砚冷冷道:“小孩脾气?她这样,干脆不要嫁进王府,找个清白举子便罢,免得肆意妄为,搭上江氏其他人。”
司徒氏低垂着头,紧紧揪住帕子。福宁县主是天之骄女,性子霸道,她这样柔弱不堪,才能得了江立砚一点怜惜。
江立砚见她脸色发白,怯怯的站在一边,不再冷厉,平平道:“庆平王府可不是普通人家,婚嫁事务繁多,你一人做不来。我请了县主的两个管事嬷嬷来帮手,她们都是以前伺候过大长公主的老人了,你凡事多听他们的。我也一样嘱咐了陆氏,溶儿的婚事也一起准备起来。”
福宁县主现在只居住在她自己的公主府内,和江立砚别府而居,自不会悉心管庶女的婚事。之前江涟出嫁,福宁县主只不过派了两个嬷嬷前来理事,勉强算是不掉颜面罢了,这次也是一样。
司徒氏连连应下,她微微有些犹疑道:“老爷,旁的都好说,只是阿滟的嫁妆,妾该如何准备?妾手头薄有祖产,只是在王府面前也不够看......”
江立砚打断她道:“官中会准备嫁妆事务,你那点子私产,愿意给孩子也无妨,其他的,我会补一些给她,必然不会让她在庆平王府前失了颜面。”
司徒氏一听有了这样的保证,连连谢恩。
她今年还不到四十,保养得宜,望之如三十许人,身材瘦削,柔柔弱弱,笑起来还有些少女的娇丽。
江立砚继续吩咐道:“礼不可废。之前县主病着怕人烦扰,如今也见好了,阿滟的晨昏定省不可少,这孩子在礼数上需得好好管教。”
司徒氏满口答应,她也暗中忧愁女儿的性子,庆平王府不是普通人家,上有王妃坐镇,还有好几个妯娌,江滟这要强的脾气,还不知会怎样。
江立砚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临走前又补到:“阿滟和三司沈大人的女儿向来交好,这阵子她不出门,沈姑娘若来拜访倒是无妨,以后同在宗室,本就要来往,只是你叮嘱她,不可和沈氏有怨忿之言。”
司徒氏已听说了沈氏之事,她被指婚给承平王府,却不是给世子或者王子,而是给承平王做续弦,因而沈氏在此次秀女中获封最高,有堂堂王妃之尊。
这原本是极荣耀之事,只是承平王已经快至六十,年轻时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一直缠绵病榻,儿子更是足足八个。这王妃之尊,也只是面子上的光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