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久久不言,秦鹤邻微微歪了歪脑袋,模样瞧着与先前没什么两样,仿佛刚才的厌烦只是张南嘉的错觉,她回过神来,答道:“风荷宴那夜画舫相撞,其实是我的手笔,那时我得知了白璇这个名字,再往后,要查出白梅客便也不是什么难事。”
秦鹤邻随意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您废了这么大周折,招招式式都是冲着国公府来的,现在还要让我与您合作吗?”
毕竟秦鹤邻也是国公府的人,这样看来她的举动多少有些冒犯,但张南嘉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你误会了,我并非是对国公府有意见,我也不是在威胁你。”她微微垂着眼,嘴角噙着温的笑,“只是那个名字到底有风险,比起不知道被谁戳穿,还不如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主动应对。况且既然是合作,我当然也会拿出相应的诚意。”
听见诚意二字,秦鹤邻微微挑了挑眉。
张南嘉继续道:“我私以为,这个爵位在你身上,要比在你父亲身上更合适。”
这并非为了得到秦鹤邻支持而哄骗他的假话,张南嘉是真的这样认为的。
很早的时候,早到一切转折还没发生的时候,秦鹤邻是他们四人中最早出生的孩子,理所当然地享受了最多的关怀与爱护。
更何况他本人也聪明又可爱,张南嘉第一胎时无数次许愿自己的孩子要是像秦鹤邻那样就好了。
不过后来出了那样的事,两家的关系越发紧张,尤其当宛枫死后,张南嘉便恨屋及乌地厌上了秦鹤邻。
不仅表现在对他的冷漠,还处处逼迫秦鹤随与他竞争。
但这也代表了在张南嘉心中,秦鹤邻优秀到无可比拟的程度。
只是秦鹤邻听到这样一句赞美,却仍旧没什么波动,他轻轻垂了垂眼:“那么您需要我做什么?”
张南嘉愣了愣,她知道秦鹤邻早晚会答应她,毕竟先前在秦观屋外,确实是他停在那里,像是偷瞧一般,若不是同样对秦观抱有杀心,必然会在她开口威胁时出面。
但她也同样没料到,秦鹤邻会这样轻易地答应。
会不会有诈?
张南嘉一时又有些犹豫起来。
但秦鹤邻的耐性要比先前差得多,见张南嘉久不开口,他便道:“看来婶婶还有顾虑,既如此,我便不强留了,等您考虑清楚,再来寻我吧。”
话落,他便打算起身离开,张南嘉见状有些慌乱,匆忙叫住他:“不!不用考虑!”
机会太难得,她等了十多年,若是错过,她绝没有再等十年的勇气。
秦鹤邻垂眸看她,眼角眉梢又短暂地浮现了那些方才出现过的厌烦,他道:“那好,我会帮你。只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一个条件。”
张南嘉抿唇点头:“你说。”
秦鹤邻盯着她,缓慢而认真道:“不许再提,‘白梅客’这件事。”
张南嘉愣了愣,不提白梅客?那她还哪里有把柄可以给国公府泼脏水?
她一时有些不高兴,秦鹤邻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冷冰冰道:“哪怕不提白梅客,我也依旧有办法达成你的愿望。”
不过是要秦观的命,秦鹤邻有很多种手段。
毕竟秦观现在困于国公府,还是个废人,若张南嘉早与他来合谋,估计很早就能解决掉自己的心腹大患。
张南嘉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只是仍有些难以置信:“他……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闻言秦鹤邻讥诮地勾了勾唇:“但他同时也是我的杀母仇人,不是吗?”
若一个父亲做到这份上,还指望着自己能凭一份血缘而理直气壮地活下去,那对于受害者来说,不是太过分了吗?
张南嘉默了默,秦鹤邻能说出这样的话,便表明了他对秦观的恨不比自己少,既然如此……
“你为何要等到现在呢?”
作为秦家人,作为秦家现在说一不二的当权人,秦鹤邻若想动手,可不比自己要费尽心思寻无数个机会,那他为何要等到现在才肯下定决心呢?
这个问题有些私密,张南嘉说出口便觉得冒犯,想道歉又觉得没必要。
过了很久,一直到张南嘉以为秦鹤邻不会开口,正打算寻了理由告辞时,秦鹤邻却开口了。
他低着头,前发垂下,挡住了半张面孔,若面对面,必然是看不清他的神色的,但因着张南嘉坐着,便能在低处,看到秦鹤邻此时的神情。
他漂亮的眼中像是被抽干了虽有情绪,整个人看起来空洞又虚无,这时张南嘉才确定,那些一直反复在秦鹤邻面上出现的乏味厌烦不是错觉。
“因为……”他慢悠悠道,“突然感觉,没劲得很。”
没有白梅客在的人间,光是想想,都觉得没劲得很。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随便寻个借口去死。
弑父这一条,就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