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南嘉当然是在撒谎。
秦鹤邻再讨厌他这个父亲,也不可能允许他以这样的方式死掉,方才她先去见秦鹤邻,不过是以陈贵死去当晚的事来要挟,以此换得她来见一面秦观罢了。
但她也的确没想到,这样的谎言,秦观竟然真的相信了。
张南嘉心底冷笑一声,原来恶人也会为着自己做过的恶事而心虚。
“嘡啷”一声,张南嘉收起屠刀,她原也没打算今日就将秦观逼死,只是过来给他提个醒罢了。
她随手将蜡烛搁到床边柜上,语气漠然:“好好想一想吧,大哥,到底值不值得您用国公府这么多年的基业来试探皇上会不会留情。”
“我是言而守信的人,您知道的。”她最后留下这一句,而后转身离去。
只留下秦观一人在床上愣愣地坐了许久,一直到墨方行至他身边才回过神来。
他猛然紧紧攥住墨方的衣袖质问道:“你刚刚去哪了?!”
若方才墨方在这里,他怎么可能被张南嘉威胁?
墨方怔了怔,抬手简单比划了两下,他方才是被秦鹤邻叫去了,并不知这屋内发生了什么。
但这答案却让秦观愈发愤怒,他抓起墨方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到底谁是你的主子!”
这一口下了狠劲,墨方闷哼一声,却始终没有将手抽出,一直到秦观发泄高兴,他才默默将手拢回袖中按住血口。
血锈味充斥整个口腔,秦观抹了抹嘴,郁气抒发出去,这一下脑子却清明了许多。
他抬起眼:“先前不是让秦鹤邻过来,怎么到现在也没动静?他找你说什么了?”
墨方摇头,方才他去秦鹤邻那边,也并没有找他说什么有用而实际的话,更像是在拖延时间。
这下秦观更是确定,张南嘉与秦鹤邻合谋了某些事。
秦观冷笑一声,他的好儿子,难道真以为这样就能要了他的命?
不过白梅客这个身份,倒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到底当过官,秦观对于某些事的嗅觉要比张南嘉敏锐,对于白梅客入府的缘故,短时间内便生出了种种猜测。
只是人现在已经离开了,还是在秦鹤邻的帮助下离京,秦观下意识觉得,两人之间应当是有了什么合作。
现在再加上张南嘉,他们合谋的条件是什么不言而喻。
秦观面色微沉,任谁知道自己的儿子对自己抱有杀心都不会特别高兴。
他才不会就这样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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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二婶想对我说什么?”红豆奉茶后退下,秦鹤邻眸光平静,看着面前的张南嘉轻声发问。
张南嘉笑了笑,眼角眉梢俱是轻松,可见心情极好:
“最近府上不太平,我身为长辈,特意前来帮扶一二。”
任谁都知道国公府的丧事已经办完,现在打着帮扶的名义过来,傻子都不信。
秦鹤邻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张南嘉。
见他这样,张南嘉一时也少了玩笑的兴趣,她端起茶抿了一小口,道:“千秋节当夜,听说你在内狱附近逮捕杀害陈贵的凶手,只是有些可惜,最终没有将人抓住?”
她觉得她说得够明显了,却不想秦鹤邻听了后也没什么反应……甚至,那双漆黑的眼中,漠然更甚。
张南嘉顿了顿,一时竟没了继续说她腹稿的兴致,只直接道:“我便也不瞒你了,当夜在你之前,我先去了那个作坊。”
“我原想着你率人来查,众目睽睽之下,抓到了人,就算想要维护也做不到。”
余下的话不用再说,以秦鹤邻的脑子应该也能很轻易地想清楚,张南嘉垂下眼,又喝了一口茶。
“那么,您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的身份的?”秦鹤邻出声询问。
张南嘉抬眼,既然要合作,那么该透的底就该透清楚,只是才对上秦鹤邻目光的一瞬,她便愣住了。
他好像彻底变了个人,说着有礼的话,眼神却漠然冰冷。
不,与漠然冰冷不同。
张南嘉看着秦鹤邻微微下垂耷拉着的眼皮,半晌找到了个合适的形容。
厌烦。
仿若世上一切东西都变得索然无味,目之所及都是让人厌倦得发疯的无趣。
面对这样的目光,张南嘉不由自主地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