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庭之前,窗台之下,春光正好。
哪怕他病弱的掌上明珠依偎在他的怀中,谢衍依旧觉得他的心很远,捉摸不透。
殷别崖像是死了心,句句都在为他考虑:
“就算不离开儒宗,我受了欺负,也不能事事向师尊告状呀。只会被人认为骄纵惯了,家教不好,给圣人丢面子。”
“再说,弟子并非女子,就算是有人为了修炼或者利益,勉强娶了,弟子大概率是会被嫌弃的,就算迫于您的压力答应了,又能怎样呢?”
他惨笑一声,眼神逐渐空洞:“命不由己,修炼要依附于人,性命还会被捏在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手上,那些明里暗里的欺凌,您看不见之处的冷待,您能一点点管过来吗?”
谢衍也意识到,就算他镇在这里,徒弟的命格挂在旁人的道侣契约之下,他是一点也不放心的。但这样,摆在面前的选择就只有一个了。
兴许是因为不敢去想,谢衍苍白地辩驳着:“为何不能管?只要有丁点欺负你的迹象,为师就帮你赶人。”
殷别崖撩了一下长发,笑了:“您若是总是插手管弟子的后院,半点撒不了手,仙门会怎么看您?”
“会不会被认为是,招婿只是幌子,是个好看的摆设……真正违逆伦常,把徒婿撂在一边,自顾自占了弟子的,是您呀。”他微微压低声音,显得有些蚀骨温柔。
感觉到谢衍完全僵住了,殷别崖又垂下眼眸,勾住他的小指摇了摇,道:“就算您心无旁骛,干不出这档子事来,但也禁不起旁人猜忌,流言蜚语。”
“……”被他一点破,谢衍的大脑逐渐空白。
他真的干不出这档子事吗?太高看他了,若是气上头了,他恐怕还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别说赶跑徒弟的上门道侣了,杀了都有可能。
“你莫管他人如何想。”谢衍本就不想把他嫁出去,这一关节想明白,他也知晓给徒弟找道侣这条路是走不通了,至少他自己是真心忍不了。
“不如就此作罢,我把你留——”
圣人说一不二,但是在徒弟面前,他拧不过,注定被气死。
殷别崖却像是洞悉了他的心思,打断了他的话,浅浅一笑,体贴道:“弟子的想法不重要,如果招来的夫婿带来可观的资源,天资不错,可用,您便用着,我会尽力发挥我的作用,献出自己,维系关系的……”
他的语气依旧温柔轻缓,透着一股清新的茶香,“若是某一日我被人拿捏,您别犹豫,连我一起杀了。”
“……”
殷别崖看着谢衍越来越冰冷的脸色,便知道,他这一番以退为进,把自己的当工具人的茶言茶语起效了。
谢衍往昔无喜无怒,此时却像是被碰了逆鳞,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为师想要从仙门遴选弟子,多的是人拜上我微茫山门庭,人才,要多少有多少,何须要牺牲你来维系?”
“若是有人胆敢拿捏你来威胁吾……”谢衍几乎快冷笑出声,单手按住他的肩膀,抱紧了他的腰,让纤弱的倾城花落在他怀中,“敢欺负我家别崖,师父让他神魂俱灭,死无葬身之地。”
谢衍又意识到自己为他续命心切,让他以为自己被抛弃,伤心不安,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又专心哄了哄怀中的宝贝崽崽,心疼不已。
“好孩子,莫要误会师尊。没有半点利用你的意思,别和为师置气了,好不好?忧思过度,容易伤身。”
殷别崖当然不会误解师尊的初衷。
谢衍只是视他为亲子,想要把他挽留在人间,不被命运吞噬而已。作为一名师父,他心无旁骛,尽心尽责,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
可谢衍又实在不了解道侣夫妻之事,以为那是他权力可以触及之处。甚至天真地以为,他作为师父,能够越过“道侣”护他一辈子,与他永远不会疏远。
“没有置气。”殷别崖攥紧师尊的白衣,纤长的睫毛掀起,眼眸迷蒙如烟雨,“只是活着好难,若是没有非要用到我的地方,您松松手,放我走吧,我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