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陈芳流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谢乐宴不认为是自己的态度打动了他,但他因为迫切想要知道那些消息,甚至无心去猜测这种转变发生的原因。
谢乐宴用力握紧拳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事已至此,与其始终焦虑,不如冷静下来,既然目标已经明确,那么任何一条能够抵达终点的道路都是正确的方向,所以,冷静下来,不要走了弯路。
“在此之前,我必须向你确认,知道楼兰仙和你身份的人,除了允天玑,我,还有谁?”
陈芳流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既然他已经决定趟这趟浑水,那他就要知道他的敌人,他的同盟。
谢乐宴的神明身份连允天玑都只是从深奥的卦象中窥得一二,除她之外,便只有蓬莱的玉皇和那些随他一起来到东洲的魔修。
但是三万年长生终老,那些人也已隐入尘埃,他们的后代只知道有一个人带领着他们的先祖,离开分崩离析的故土来到这个世界,至于姓甚名谁,又是何许人也,也只能从文字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一个模糊的样子。
“东洲大陆上除了莫家,再无人知晓。”
“莫家,哈……”
陈芳流念起这两个字,甚至可以说是咬牙切齿,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都有共同的敌人,说不定还真的会成为极好的盟友。
陈芳流与莫家的龃龉要从很多年前说起,这些东西埋藏在他内心的最深处,一碰就疼。但身为一宗之主,他没办法意气用事。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一个人提着剑杀上梵孤山,用莫家人的血来告慰死去的英魂。
可是他不是一个人,他代表着一个宗门的脸面。就算他离开无极剑宗,烙印已经留下,只要他做了错事,被戳脊梁骨的就是整个无极剑宗。
他不能那么自私,他对无极剑宗是有责任的,他做不到放下这一切。
就是这样的信念让他当了一年又一年的宗主,时常与莫家人在高朋满座里逢场作戏,有时候他甚至都要分不清是仇恨还是漠视。
他以为自己的仇会想那个人一样,永远埋葬在深不见底的地方,不见天日。
但是谢乐宴的出现就像是一个契机,一阵吹动孤寒的春风,他那些纷繁的爆裂的情绪一下子有了宣泄口,他激动得几乎要浑身颤抖。
他不讨厌谢乐宴,甚至今日第一次见面他就能感受到谢乐宴身上强大的但是极其温和的气场。
也与那人相似。
但并不是因为这种若有似无的相似才让他心生好感,而是谢乐宴本身就带着法则慈悲的气息,让他周身锐利的灵气都为之欢呼雀跃。
“请陈宗主将您知道的三万年前发生的所有的事都告诉我——”
时间倒转。
缶直带着燕楼峥回到无极剑宗,燕楼峥不哭不闹,离开了他长大的魔界来到陌生大陆时,与其说是害怕,更多的是担忧。
燕楼峥一直在阿苏来的照顾下住在后方的营地里,不曾去过对抗时虚和盲的第一线。
但是每日从前方被送回来的伤员总归会在只言片语里透露出那里炼狱一般的情景。
他听见那些士兵们在痛苦治愈之余,仍然称赞晏归亦的强大,在疑惑恐惧之间,也会提起那个在战场上大放异彩的青年。
他贪婪地从那些人口中收藏谢乐宴的消息,当他再一次见到谢乐宴,却是他开带自己离开魔界。
晏归亦早就料想到魔族的溃败,在前段时日单独与他长谈了许久,将一些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他,其中还有一份他的母亲,也就是晏归亦的姐姐留下的遗产。
缶直作为大师兄,一直以来都是师弟师妹们的贴心大哥哥,因此也对这个和比师弟师妹们年纪还要小的孩子异常怜爱。
符侑恒回到无极剑宗的时候,燕楼峥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看着缶直带领师弟师妹们进行每日的功课。
小小的人坐在那里,眼神明亮地望向那一次次挥出的长剑,连呼吸都在随剑招的变化而起伏。
符侑恒甚至不需要去检测他的根骨就知道他一定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天生剑体。
是他捡了个大便宜。
无论是出于没能帮上忙的愧疚还是对天才的怜爱,他都会好好教养这个少年,直到他成为宗门的支柱。
这趟莫家之行几乎没能得到有用的信息,尽管那个神明青年告诉他莫家就是罪魁祸首,可是三万年前的现在,那不过是一个挣扎在最底层的小小家族,连灵石都要靠抢夺。
人间有句话说的是不能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如今也一样,他没有办法拿三万年后虚无缥缈的罪责来惩罚现在的莫家。
不说其他,若是他真将这个小家族灭门,就是正道的唾沫星子就能把自己淹死,他不能不珍惜无极剑宗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