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的消息传来,整个宏盛王朝的南方州郡人人自危。
霞稻郡本就是借着粮食收成成为南方富庶的大郡,论起打仗,着实是一窍不通。
新帝的子嗣间又隐隐有弑亲夺嫡的势态,为了巩固王室的统治,陛下派遣了骠骑将军带领一支精锐驱赶北上的蛮子。
锄县往南几百里正是双方冲突最激烈的地方,为了不被战火波及,相当一部分锄县人随着王庄主一家往西北投奔了谷中郡。
村北的张阿婆在锄县呆了一辈子,如今老则老矣,也不愿再去四处奔逃,只挥挥手告诉大家,她会一直守在村子里。
若是有朝一日天下太平,大家都回到锄县,她一定出门相迎。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艺高人胆大的,打算躲到锄山上去,谢家就是其中之一。
锄山地势险要,非本地人难以摸清方向,山中本就有猎户小住留下的茅屋,短时间内生活不成问题。
留下来的人当中,大多对宏盛有信心,他们相信军队很快就能把入侵的外乡人驱逐出去。
只有谢家人想的不同。
他们对谢乐宴身上的奇异之处遍寻方法不得解,如今倒是阴差阳错,又能多几年转圜的余地。
起初那两年,谢乘月还会天天比着谢乐宴的头顶看自己长高了多少,待到近来,村里人问起时,也只说谢乐宴先天不足,长得才比旁人慢些。
都是淳朴的百姓,一听到这儿,都无不感慨可惜。要是没有这档子事儿,给谢乐宴说媒的喜婆早把谢家的门槛踏烂了。
最近进山的人还是少,不少迁居来此的人不敢上山,只能去别处谋生。少数几个猎户,也都因着家里人不同意,便也歇了上山的心思。
“大部分东西都搬到山里去了,山神祭过去好些天了,我们准备准备之后就不再下山了。”谢秉灯清点着需要带上山的工具。
王庄主跑路的时候,带着一大家子人和积攒下来的盘缠,在此之前,把做工的人的钱都结完了,也算是给大家一个出路。
赵桐花结了工钱后,就专心捯饬自家田里的作物,打算在上山前最后收一茬菜,毕竟山里不会有那么好的农田了。
“人越来越少了。”谢乘月从外面走进来,“王铁匠今日也离开了,他还留了点儿铁器,斧头、菜刀什么的,我看着拿了几把回来。”
“行啊,放院子里吧,一会儿一起带走。”谢秉灯把该收拾的东西都堆在一起,拿了根扁担打算一次都带走。
“乐宴弟弟呢?”
“和你娘亲在地里收最后一茬豆角,我们一块儿过去找她们,然后一道上山去吧。”
“好嘞。”
田地里。
谢乐宴专心致志地从枝干上摘下豆角。赵桐花给张婆婆送去了最后一篮玉米,回来和谢乐宴一起。
“我还没怎么去过锄山上那个屋子呢,我记得乐宴和秉灯在那儿住过几天吧。”
谢乐宴有些心不在焉,和赵桐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嗯,那很僻静,附近山势险峻,若是南蛮的匪徒来了,多半也是找不到的。”
“赵姨,别担心,指不定那些人在打过来前就被宏盛帝派过来的将军打回去了。”
“嗐,你小子年纪轻轻,就天天操心我们的事了。”
赵桐花看着那张严肃的小脸,噗嗤地笑出声来:“乐宴近来好像有心事。”
谢乐宴一怔,又赶紧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
“别太有压力了,你要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是你最亲的亲人。”
赵桐花看着谢乐宴,继续道,“我和秉灯决定带你们去山上生活,确实有很多考量。你身上的这些奇异的怪象,你若不说,我们便不问。我们只要知道,乐宴你从未对我们有坏心思就够了。既然我们选择了把你当做家人,那我们也会交付于你全然的信任。因此,上山而不是去他处确实可以算是我们为了保护你而做的决定。但你不必因此而有什么负担,因为我们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是因为在爱你。”
谢乐宴摘豆角的手陡然握紧,他抿着嘴唇,不敢看赵桐花的眼睛。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有负罪感,乐宴。对我来说,你已经是我的孩子,我只是为了保护我的孩子而这样去做,因为我也很感谢你,当年选择了我们作为你的家人。”
谢乘月站在远处的田埂上朝两人挥手,而后双手放在两颊边,大喊着快来。
赵桐花也回应了她扬起的手,一边提着篮子从地里出来。
“走吧,咱们去新家了。”
她拉过谢乐宴的手,和二人汇合。
“好。我也很爱你们。”后半句很小声,随着阵风吹过,消散而逝。
谢乘月从半年前就经常来往这条山路,因此上蹿下跳得熟悉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