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所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
如果注定了,这是他治不好的病。
……干脆全都毁掉好了。
纪桓神色变了几变,倒进雾气中的鬼烬枝,疯狂舞动起来。
它们逃进了陀地花之雾里,没有消散,还受纪桓的控制。
黑影侵袭,蔚止言首当其冲。
挽着银弓的人眼色稍沉,抬了抬手指。
又一支箭射出,银色箭矢遂驱开浓雾,穿透了鬼烬枝。
鬼烬枝以煞气为养分,然而有如此强烈的煞在前,只能偃旗息鼓。
魔魅枝条在箭下失去了生息,再被银箭所挟持,钉在箭的尖端。
那人凝视纪桓,短得接近于无的一瞬息。
“此事因我而起,就由我与你作个了断。”
不待纪桓看清,银箭呼啸而至。
如同那年带他走出绝境一般,箭光依旧璨然,只不过它这次的目标,换成了他的胸口。
银箭穿胸而过,融成一片星芒,原本钉在箭尖上的丛丛鬼烬枝,悉数涌入纪桓身体里。
荒废已久的仙脉里猛然遭到鬼烬枝充斥,缕缕煞气暴烈地震开,将他强行拘住的八道灵泽冲击得脱离了掌控!
纪桓仙根早就不稳,根本无法承受鬼烬枝对仙脉的反噬,眉目被痛楚扭曲,险些站不住脚。
他凭借鬼烬枝夺人修为时,亡命于他手的那几个神仙,也是这般痛苦吗?
随着八道灵泽逸散,他夺来的修为迅速地流失。
纪桓心知,这次他是真的将要死了。
他强撑着抽搐的身体,忍着痛意,在死前望向那人:“我的命……是你救回的,”尽力将字句说得完整,“救不了你,治不得你的病,死在你手下,我……也算有始有终。”
“是吗?”
那人几乎是施予一眼给他,明丽脸庞上勾勒出一个漂亮的,戏谑的微笑。
“你当真以为,你是想‘救人’吗。”
真正病了的人,从来不是别人。
病入膏肓,事至如今仍不自知的,这里只有一个。
“你想救的人,不过是道臆想出来的妄念。”
那人笑颜依旧,收起银弓,冷酷地道出:
“是那幅画啊。”
纪桓瞳孔骤然凝成一线,脸上残存的血色尽褪了去。
褪得惨淡的眼珠看了看那人,又回到怀中的画像。
画中人碧瞳莹莹,透过卷轴,一如他沉浸于妄念不自知的无数个日夜,不声不响望着他。
他终究死于那双碧瞳的注视里。
操控鬼烬枝为祸的人遭到反噬,仙脉彻底毁灭,在鬼烬枝煞气焚烧下,怀抱着画像,同归于尘埃。
终焉之时,浓雾散去。
暗色陀地花之雾解开了,怀商率领众仙,登上了白鹭渚。
方寸司的仙官仙使们动作有序,兵分几路赶往医馆各处查看情况。岸边几个受纪桓所害昏倒一地的医仙,也被带走疗伤去了。
河道一旁,衰败的鬼烬枝里飘出一星余烬。
像是哪幅画卷的残页。
怀商交代好各项事宜,率人一路急匆匆寻来,好算是在河畔寻见了蔚止言。
万幸不见仙尊受伤出事,怀商心底稍安,愧疚难当是免不了了,大有请罪之势。
“怀商来迟,望仙尊责罚!”
“无事,”蔚止言不以为有什么,“不必自责。”
他眸光越过怀商,不露声色停留在某一处。
此前那道天青衣袂所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唯剩一把银弓,悬停半空。
“怀商,你们来时路上,可曾遇过身有煞气之人吗?”
怀商不明就里,仍照实答道:“不曾,方寸司所探的煞气,尽是出于白鹭渚之上,此外再没有了。”
“这样么。”
“仙尊此问,莫非纪桓还有同谋?”
“不,应是纪桓一人为之。今夜他急于出逃,不慎自乱阵脚,为鬼烬枝所噬。”
蔚止言三言两语交代完因果,其后拾起银弓,笑了笑。
绝口未提第三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