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人与人的接触永远只在一面,当初遇见她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个娇小姐,不成想是个脑瓜子灵光的娇小姐,脑子灵光的人,就是麻烦。”
夏岚江对此倒是同意。
虽然第一面觉得梁顺欣并不简单,但没有想到她竟不简单至此。
苏榆翻了个身,面朝着他,“寻常人若是走,必定把蜡烛吹灭,她可倒好,还燃着烛火,必是听到声响要走时,想到自己甬道口的蜡烛也没有熄,正巧又快燃尽了,索性都不灭,让人看了只会多种猜测,觉得说不定是蜡烛一直在燃。不过不管她熄灭与否,都不重要。把地上的新琢木屑清理干净才是最重要的。”
夏岚江斜眼睨她,“你不是困了么,怎么还这么多话。”
苏榆白他一眼,“习武之人在野外哪有困得道理。”
夏岚江揶揄她道:“你那是怕仇家太多,睡时被人捅了吧。”
苏榆:“……你闭嘴!”
夏岚江倒真的不再说话。
又过了点时间,夏岚江眼神倏然一亮,对苏榆说:“起来了。”
梁顺欣左手托着雕到一半的木匣子,右手攥着矬子凿子等雕刻用具回到石室,一下泄气地坐在木凳上。
怪她没有料到居然真的有人会如此简单粗暴,直接跑到她的闺房找她,甚至还能发现这个地下甬道。早知道,她便将蜡烛全都熄了才是,其中一人她听出是夏岚江,另一人是名女子,声音耳熟,但她一时记不起,总而言之,如今只希望那两个人认为这蜡烛一直在燃,自己早已逃脱才好。
她将匣子隔置桌案上,磨出茧子的手握起凿子。
“得快些完成。”
她刚凿了没几下,画卷突然飘动,她骇住立马站起,撞翻了木凳,手里的凿子也落了地。
“可让我们好等啊,梁小姐。”苏榆扯下面罩,笑吟吟地出现在她面前。
“竟然是你。”
梁顺欣更是惊讶。
在苏榆身后,是费死劲才进来的夏岚江。
梁顺欣注意到苏榆手上的银锁链,对苏榆道:“看来你还是被缉拿了,算是我对不住你,你帮他们来抓我,我也能理解,但我不能被抓回去。”
她握住苏榆的手,殷切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你也不想在牢里对吧,帮我逃出去,我们逃出去之后我什么都给你!”
苏榆好笑地抽回手,“小姐看着性子温和,却连王法也敢挑战,苏榆佩服,只可惜历练不足,分外天真。”
梁顺欣松开她,颤抖着退后几步,忽然面露狰狞,冲过来欲拿起凿子,苏榆轻飘飘的一脚,在她之前将凿子踢飞。
她掀起眼皮,冰冷地看着她。
“你空有脑子却没有力量,结果就连死都死不了。”
梁顺欣双眼空洞,认命似的瘫倒在地。
“喂,人找到了,可以结案了吧。”
苏榆扭头看向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夏岚江。
夏岚江这才慢慢开口,他问向绝望的女人,“你想逃到哪去,如果没猜错,这个匣子的样式应该与你当初给她的一样吧。”
“她”指苏榆。
听他这么说,苏榆挑起一侧的眉毛。
怎么还问上了,难不成他真要放过梁顺欣?
能看出梁顺欣本来不想说,但她最终还是道:“是一样的,我想弄完给父亲,然后就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去哪。”夏岚江追问。
“……不知,许是别的城。”
“你要如何过活。”
“我会手艺,做些手艺玩意也能养活我自己。”
苏榆眼神一转,“幽州城里有沈大人,这都留不住你?”
听到沈怀清,梁顺欣一震。
她磕绊道:“这,这与他何干。”
苏榆蹲下身,坏笑道:“听梁老爷说你对沈大人有爱慕之心,既有爱慕之心为何不待在他身边呢。难不成是因为嫁了人,觉得无颜再见?”
夏岚江见苏榆听见八卦,犹如野猫看见肉糜,虽是无语,但也随她去了。
梁顺欣是又羞又哀,她双唇颤抖,竟落下泪来。
“我自小听从父亲安排,唯有亲事誓死不从,可还是没有用,父亲只道我丢人,将我关了三天三夜,灌了酒抬进喜轿。”
心声就是如此,要么不说,要么一说便如开闸洪水,一涌而出,滔滔不绝。
压抑地越深,越久,越不能自抑。
苏榆自十几岁出师后,便一直在外闯荡,见过的听过的数不胜数,她得出一个结论,凡是与亲事挂钩的,十之有九,皆是悲剧。
她拉过木凳坐下,准备聆听新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