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两人从店里出来。
天边悬着轮边缘线极为模糊的太阳,微热的阳光汲取着水汽,地面上一个个水洼逐渐缩小。空气中混杂着春雨的馨香,极为潮湿,被风直往身上披。
阮眠将还未干透的雨伞拿在手中,与程澈并肩走着。这边离公交车站不远,但俩人都没往那个方向去,反倒是沿着河边踱步。
河堤边上栽满了柳树,新绿早已冒头,才抽条柳枝极具韧劲,堪堪垂在水面上,被风带得左摇右晃。
阮眠蓦然记起她养在窗边的那株水仙,又想起自己不小心将程澈玻璃杯打碎的事情,还是决定给他道个歉:“程澈。”
“嗯?”程澈漫不经心地折着自己的雨伞,闻声看向她。
女孩看向他的眼睛,声音极为清冽:“我郑重地跟你说一句,抱歉!”
程澈略一皱眉,才明白她说的是杯子的事情。昨天祁明都告诉他了,打碎杯子这事儿,其实他负全责。
阮眠将玻璃杯放在他桌上时,其实离桌子的边缘还挺远的,结果他没注意,书抵着杯子一推就推到桌沿上了。恰好,那时阮眠又不小心碰了一下,整个过程看起来就像是她打碎的一样。
本来祁明说没事儿,他准备自己买个杯子给程澈补上,结果当天下午下课回来,阮眠就已经把新杯子放在他的桌上了,还请他把杯子和歉语一并带给程澈。
可谁能想到,当天晚上出了数学成绩,祁明一时忧心把这事儿给忘了,还是昨天程澈来他们班上讨说法他才记起。
程澈在脑海中顺了遍事情的全过程,笑说:“没事儿,又不怪你,况且你不也重新送了我一个杯子嘛。”
阮眠知道祁明和程澈是好友,自己也不方便去文科重点班找程澈,所以才让祁明代送。没想到时至昨日,程澈根本没收到,她还以为是祁明给弄丢了,理所当然地认为程澈也没收到她的道歉,这才又说了一遍。
可现在程澈又告诉她,他已经收到杯子了。这样一推算,大约是昨天晚上祁明给他的。
一瞬间,阮眠有些气愤:“不怪我那就怪你。”
“?”
“谁让你把杯子放窗台上的,还是个易碎的玻璃杯。你想说什么直接来找我不就好了?还给我传什么纸条,难道我长得很可怕会吃人?”阮眠一口气将心中的怨气吐了出来。
程澈失笑:“哦,是我考虑不周。”他歪着头看向阮眠,“那你现在消气了吗?阮眠同学。”
他尾音拉得极长,像岸边的柳枝般悠悠然地在水面上摆荡。
阮眠迅速地撇过脸,冷哼一声:“没呢。”如果她没记错,歉程澈还没道吧?没道歉消个什么气?她难道是那种轻易向邪恶势力屈服的人吗?
“所以你想找我说什么?”阮眠提醒他。
“咳咳。”程澈虚握着手清了清嗓子,表情有些不自然,自己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阮眠快等答复等得不耐烦了他才开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如果是废话你就闭嘴。”阮眠把话说在了前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又要卖什么药。
程澈点头,语句极为生涩:“从前,有一只小鸭子,它努力地想追赶上它的同伴们。但是它用尽浑身解数,怎么跑都对不齐,它就非常着急地说,对不齐呀对不齐啊。”
话音落地,阮眠只觉得又幼稚又莫名其妙,直到程澈又端正地补了句“对不起”,她才明白这是谐音梗。
阮眠轻嗤一声,神情淡漠,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几个像素点。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有的没的啊,程澈嘴唇抿成一条线,有些难为情。
“这就没了?”
“哦,还有一个……”程澈老实回答,然后咬咬牙一口气说了出来,“从前有三个好朋友,他们的名字分别是‘好吧’、‘坏吧’、‘随便吧’。有一天,随便吧邀请坏吧一起吃饭,坏吧就问还有谁啊?随便吧回答说:我们和好吧。”
“好啊。”阮眠抿着笑,答得很爽快。其实那事本就不足挂齿,阮眠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控制不住地朝他发了顿脾气。
怎么样,她就是一个给台阶就下的好人。
没想到阮眠这么快就松口了,程澈又乘胜追击:“那我们算是朋友吗?”
朋友?上次经过徐佳的开解,她也觉得应该正视一些关系,从前她总对程澈避之不及,但现在想来也没什么必要。
阮眠拎着伞绳转了两圈,模棱两可道:“百分之八十吧。”
程澈没质疑百分之八十的算法,反而认真道:“那1.25个我和你就是百分百的朋友了?”
*
清明假期第二天,阮承平带着全家一起回老家扫墓。
阮家的老家在南平县,十年前被划分到锦城的管辖区内,但距离锦城市区还是有一个小时车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