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陶然抱着静堂坐在躺椅上,她靠在他怀里,他轻轻拍着她,静堂昏昏欲睡。
“颜颜,我们回去了,好不好”,他轻声。
“不好”,她把头埋得更深。
陶然笑笑,摩挲着她腕上的鎏金琉璃镯子,问道:“这仿佛,不像是你会戴的东西?”
静堂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倒是了解我。”
两人低着额头,垂眸一笑。
“这是我姐姐的东西,虽然她走了,我也不想她去,但每次看到金光闪闪的东西,我就觉得那是属于她的”,静堂神思幽远,轻声说:“就好像皇城的琉璃瓦,就算在夜里,再暗也闪着金光。”
“那你呢”,他问,“你会去吗?”
她摇摇头:“我是一个冷冷的人,金屋子太烫了,我会化的。”
陶然闻言笑了:“那我呢?我烫不烫?”
她又摇摇头,摸着他的脸,柔声道:“其实除了我,你能容得下很多人。陶然,如果不是我,其他的女子,也会喜欢你的。”
陶然思忖半刻,抬眸道:“你这话,倒叫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她笑笑:“我就是这么一说,你不必杞人忧天。”
言毕,她不知怎地竟咳了起来,陶然起身帮她拍背。她咳了一阵,满眼是泪地抬头看他,陶然心下一酸,抱住她,吻着额头:“颜颜,你就是独一无二的,你明明衣食不缺,但就是让我觉得脆弱可怜,明明是我配不上你,我却忍不住想要给你更多。颜颜,你怎么不算独一无二呢?”
她被他搂得紧紧的,仰头靠在他肩上,淡淡说道:“我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都是,但人与人之间,却未必是这样。”
她离开他的怀抱,困意犹甚地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娶了别人,我会祝福你,但心里也会难过的。”
他知道她的在意,知道她的所谓,他知道哪怕此刻再提出要娶她,也不能安定她的忧愁。
陶然看静堂半晌,缓缓说道:“那你就活得久一点,永远在我身边,不知道没有你我会爱上谁,我不敢承诺。但是颜颜,你在我眼中的时候,我便看不见别人,所以,我向你保证,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我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人。”
她点点头,虚弱地缩在他怀中:“我好蠢。”
陶然道:“我也好喜欢你的温度。”
她蓦地笑了,忸怩着身子道:“你好酸啊,把我牙都快酸掉了。”
陶然抱着摇来摇去的静堂,看着天窗外的月亮,突然说道:“对了,我有东西送给你。”
“嗯?什么?”
他从身侧抽屉里取出一个木质琉璃盒子,朦胧的透明盖片还未打开,就泛出盈盈的、清冷的光。
她接过盒子,珍而重之地打开,见绒布底上放着一只水晶石碎和樱花玛瑙圆珠串成的手串。她用指尖缓缓取出,放在天井的月光下看着,只见水玉形状各异,每隔一段却有一颗约莫相同的石碎,中间用金珠子隔断开,圆润硕大的淡粉玛瑙在清辉下泛出柔柔的光芒。
静堂看着它,心中赞叹,面上却一时失语,眼神直直的,再不能顾及别的东西。
“这像是你的东西了”,陶然看着她,“喜欢吗?”
静堂点点头:“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陶然取过来缓缓与她戴上:“宫里的东西都是赏给身份的,情人间的信物也多是彼此都有。”
“所以呢”,她抬眼含泪。
“它不是,它不属于别人,也不适合别人,它就是季静堂的,是我在弱冠之年只给你一个人的相悦,还有诚实。”
她吻上他的唇,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下颏,再滴落他的脸上。
陶然迎接她炽烈的吻,轻轻拭去她的眼泪。
济世堂中,杨大夫正在替严忍冬剪开衣袖。血迹已经有些干了,揭开之时不免黏在皮肉上,严忍冬皱眉嘶声,把头看向别处。
一只白鸽扑闪着从窗外飞过,他眼神聚焦,不顾满头是汗迅速追了出去,从地上拾起几粒石子弹指掷出。那白鸽被击落在地,严忍冬蹲下,从鸽子腿上取下竹筒,略略思忖,抓着那鸟问杨大夫:“大夫,此处可有笼子?”
那大夫早被眼前这人惊呆,却也没说什么,只去帮他找了个笼子把鸟放起来。
两人重新坐下治伤,袖口又被揭开,白骨还露着,掌间甚至多了些沙尘。
他忍痛出汗,眼神却死死盯住那大夫,喘息问道:“你是因为觉得我有杀气,不敢违拗我,才帮我治病的是不是?”
杨大夫用火烧着青铜砭镰,并未答他。
严忍冬用右手一拍桌子,怒道:“你方才见我打了那鸽子,心里已经不想帮我治病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