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钦云道:“季丞相出口成章,当真是有八斗之才。聂尚书,你携管礼部,要时时刻刻以季丞相为表率。”
“是”,聂介臣行大礼。
祝钦云看他一眼,不置可否:“今日,朕的皇兄敦睦亲王归来,实乃大喜。加封镇国公,兼镇国神威将军,领禁军。”
众官皆是骇然,面面相觑。只听右相谢渊道:“恭喜陛下,恭喜镇国公。”
随即,百官皆跪伏:“恭喜陛下,恭喜镇国公。”
一旁有大臣提醒祝钦风:“镇国公,快领封谢恩呐。”
不想那祝钦风却重重叩首:“陛下,我去年遭奸人杀害,差点命丧在自己人手里!我,几经波折,听闻在京城我已经变成亡魂,心中几度不平,这才奋力拼杀回来!”
他双手托取出一枚玉佩,含愤道:“害我之人信物在此,还请陛下明察,还我公道!”
皇帝抬手,示意宦官去把那玉佩取上来。待玉佩呈上后,皇帝查看端详,说道:“此佩确有皇家官印,是我朝中之物。”
百官子弟面面相视,场面略有骚动。
“待朕命内务府查阅府库样式,查恩赏录册,定会给皇兄一个交待。”
“臣,叩谢陛下隆恩!”
皇帝示意他起身,聂介臣行礼请问:“陛下,祭天礼毕,往年总要焚烧祭品祝文,寓意心愿直达天听。只是这今日......”他显得有些为难。
皇帝把身段略略放松些,斜倚着龙椅,朝远处轻轻一指:“去南天殿,把那些人烧了。”
又道:“天也快亮了,你们跪安吧。”
“是”,众臣颔首叩拜。
季府中,姐妹俩坐在落月阁中床上,相互靠着,神思皆有些昏昧。
天色渐渐浅了,黎明就要破晓,皇城的东南角冒出股股黑烟,朝天边散去。静堂坐直起身来,摇摇静言:“姐姐,皇宫里好像在烧东西。”
静言也不免紧张起来:“我俩太蠢了!怎么在这儿看?走,到屋顶去。”
两人迅速穿衣爬上屋顶,只见东南角确有一大团火正烧得猛烈。崇天殿前,人们身着官服,已呈鸟兽状散开,像是散朝已毕,都在缓缓向午门方向走。
家中来人宣旨,禁军开始清点人数,整队离开,静言道:“看样子应该没事了”,又自我安慰,“应该是没事了。”
两人正说着,院中梅若朝屋顶喊:“大小姐,二小姐,大少爷派人回来传话。”
姐妹两人又匆匆下楼到院中,见那派来传话的小厮说:“大公子让人来告诉一声,说昨夜季家无事。老王爷没死,带了前朝皇帝的头和三十多个皇室家眷回来,被陛下当场就杀了。”
这话说得两人和梅若一阵惊吓,静堂问:“所以刚才那火光是?”
“就是那些前朝欲孽,陛下在南天殿烧人呢。”
静言闭目,胸中一阵恶心。
那小厮接着道:“陛下封了老王爷镇国公,又封了将军携领禁军,现下这各府军队,皆是老王爷下令撤回的。”
“老王爷可安好?”,静堂关心,原来幼时静堂被敌军俘虏,正是这敦睦亲王亲自救回的,她不免牵挂恩人现状。
“老王爷还好,只是...只是......”,小厮表情为难起来。
“说呀!”,静言急道。
“只是大公子说,陛下明知老爷是前朝元老,这祭天礼偏让老爷主持,当场就办了,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现下老爷状况恐是有些不好。”
“如何不好?那皇帝可是削官禁职了?”
“那倒没有,老爷什么错都没犯。听说,陛下还表彰老爷祝文做得好,要礼部看齐呢。”
姐妹俩对视一眼,静言又问:“大公子可还有别的话?”
“没了,大公子就是怕夫人和两位姑娘心里挂着,让小的先回来禀报一声。”
“没事就好”,静言舒着气,对小厮道:“你先下去吧。”
小厮去后,静堂交待梅若:“你去林娘子阁中说一声,叫他们也别担心了。”
“是”,梅若应声退下,静堂又问静言:“等父亲回来,姐姐可要去看看?”
静言叹道:“我现在担心的哪是父亲,我担心的是右相。”
“右相?”
“你知道的,谢渊那厮惯会大干物议”,静言忧愁,“昨夜父亲被皇帝架在火上烤,不知道又会传得怎样满城风雨了。”
她的推测一点儿没错。今日是行卷第二日,皇帝和左丞相离心之言传得满城都是,季清阁背叛旧主,倒戈求荣的话又被提起,且已成政治正确。
大街小巷,众口铄金,是人皆可吐口唾沫,根本无人避讳贬低左丞相府两句。
行卷之人亦是比起第一日少了许多,季清阁仍是在前院坐着,备好茶点,与那零星几位学子清谈品评。
静堂穿一身素服,在后院慢慢走着。她的脸色看起来比昨日更加不好,嘴唇泛着青白,脸上没有一点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