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七日,施霜景黄疸加深,荨麻疹反复发作,夜不能寐。
二月二十八日,施霜景做了肝脏穿刺活检,医生想趁施霜景病情更恶化之前最后做一次,但结果并不好。
三月一日,医生提到了“人工肝”。
三月二日,柳闻斌说,我去找罗爱曜。
太快了。这一切都太快了,几乎是一天一个样。柳闻斌早上来病房说他要去找罗爱曜,中午飞机就起飞去西宁。柳闻斌的妻子童蕾接手照顾施霜景,她素来很泼辣的,可知道佛子去马家是为了换她和她儿子回家,童蕾无论如何都要来。她把儿子放回娘家,让自己的父母先代为照顾。童蕾请了一位护工,但随身照顾一直是她来。她看见这个男孩萎黄地躺在病床上,肝病让人看起来很落拓,即黄且黑,没有人再会立刻注意到男孩的英俊,病气如纱,整个将人罩了去。
刘茜接手了施霜景的猫,承诺每天都会去施霜景家照顾小猫,还会给施霜景发猫的视频和照片。偶尔施霜景会在视频里喊玉米的名字,相比起人,施霜景似乎更愿意对猫说话。
下午童蕾去和医生谈了方案,她们找到了华西的病床,打算晚上用救护车将施霜景送去华西。童蕾回来看见施霜景手机还亮着,可施霜景靠着微升的床头睡着了。童蕾发誓她不是故意看施霜景的手机,手机停在一个群聊页面,童蕾很快地翻了翻。
这似乎是个K歌群组,这几天聊天很活跃。施霜景现实中完全闭嘴,倒是愿意在群组里多说几句。施霜景夸群主的小孩长得小帅,大有可为;群里的女孩抱怨年后工厂倒闭了,无处可去,施霜景给女孩发了定向的红包,两百块,女孩想来D市找施霜景玩,施霜景说那等到春天吧,最近还是冬天呢;群里的宝妈在做兼职,施霜景帮不了更多,只能在自己的主页转发宝妈的翻唱,还在群里说她的声音很像林忆莲,宝妈很开心。
童蕾想去看施霜景和佛子的对话,可她在主页面上找不到施霜景和佛子的对话栏。不该她看的东西,她不能看。童蕾将页面调回群组,将手机放回原位,心里憋堵得慌,她认识的华西的医生已经看过施霜景的检查报告了,说很不乐观,可能就是这几天的事。柳闻斌不死心,还埋怨自己关系不够到位,要是早给施霜景转院就好了。
所有来见施霜景的人都会想同样的问题:施霜景到底在想什么呢?你什么都不说,别人怎么能知道你是什么感受呢?生病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不说呢?
从D市飞西宁只需要一个半小时,柳闻斌下午抵达西宁,立刻租车,打算前往祁连县,同时他疯狂地联系马家的司机。柳闻斌之前安慰施霜景的话里,一半都是假话——他只知道马家大概的方位,毕竟他当时没有跟车直接去到祁连的马家大宅,当时他们在西宁就分开了,佛子要柳闻斌替他照顾施霜景。柳闻斌在西宁焦急地等司机的回信,甚至一度觉得自己真的完蛋了,因为司机不回他消息。
幸好柳闻斌晚上收到了回信。之前□□歌派了两位司机去接佛子和柳闻斌,其中一位回了□□歌的消息,说现在马家大宅还在举行家族聚会,但这位司机不在马家,毕竟他又不是马家人。
柳闻斌表示他非常着急,他必须去马家大宅找卓先生。司机又晾了柳闻斌半宿。第二天早上,柳闻斌重新组织语言,半真半假地说明情况,大意是卓先生的对象病重,如果卓先生看不到他爱人的最后一面,柳闻斌不敢想卓先生会做什么事。司机倒是回话了,他没想到卓先生现在还没回来……他在马家到底干什么呢?柳闻斌说,我出五十万,你送我去马家大宅,你把我送到那附近就行,就当是我自己找上门来的。
司机表示不行,马家邪门得很,他怕遭报应。柳闻斌当即打电话过去,大骂道:“报应?!你知道什么是报应吗!我不晓得你们马家到底是什么老祖菩萨,但你们有可能全部要遭佛子的报应!你知道佛子吧!就是你们马老板千请万请的佛子像主人。我懒得和你解释那么多,五十万,你要还是不要?”
有钱能使鬼推磨。三月三日,司机来西宁找到柳闻斌,驱车前往祁连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