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星这姑娘吃饭特别快,林鸣才吃到一半,她就已经端起饭盒往胃里倒最后几粒米了,吃完还说:“是错过饭点所以特别饿吗?怎么感觉肚子还空空的?”
“你们还差多少?”谭鸿信问。
于星比了一根手指。总共有四位老人,昨天解剖了两具,今天白天一具,还剩最后一具。
“虽然微生物检测的结果还没出来,但应该可以排除传染病。”林鸣开口,“有两人是急性心肌梗死,一人是缺血性脑卒中。虽然死亡时间都在周四,但具体时间各自不同。昨天的解剖比较常规,我没有特别多的感觉,但刚刚解剖上一具尸体时,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然后我们返工了。”于星补充道。
林鸣点点头,用筷子又往嘴里拨了几口炒饭,谭鸿信急得不得了,林鸣却连吃几口不回话。眼看谭鸿信要催了,林鸣才继续道:“这三位的死因都是血栓堵塞,只不过有些发生在心脏,有些发生在脑部。昨天解剖时,我没有具体关注血凝块的形态,但我今天发现这些血栓的形态好像有点奇怪。我们解剖时一般只会保存具体病变组织的样本,血栓只是作一种死因确认的材料。我返工的效果不大好,只能尽量试试看,但今天解剖的这具尸体中,有提取到形态比较完整的血凝块,一会儿你上楼,让于星把显微镜照片给你看。”
“老天爷啊,你不知道他们的病理实验室是多久没开张过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台能用的显微镜!”于星抬了抬眼镜,“不过我们今晚应该就能收工,谭警官请我们吃什么?励光厂有什么好吃的吗?”
“有,你们几点收工?”
“晚上十点吧。”林鸣道。
“那这就有点晚了啊,厂里有私房菜馆子,可以打电话预定,但我不确定他们还会营业。”谭鸿信说。
“没关系,回招待所吃面也一样。”
林鸣和谭鸿信都被安排在励光厂招待所下榻休息。励光厂是国营航天厂,但上个世纪末工厂改制,各个国营厂迫切地需要自己养活自己,航天厂也不例外,只能往外寻求订单。客户们来励光厂总不能当天来、当天走,这样做不成大生意,所以励光厂修建了一家档次不错的招待所。
吃过饭,三人上楼,于星领他们去病理实验室看样本。谭鸿信看见了相机拍摄的样本照片,登时毛骨悚然。
“这血凝块怎么长成这样?像个叉……”谭鸿信道。
林鸣说:“你看见的形态主要是由纤维束组成的。要看细节得染色,这边的病理实验室实在没有条件,我们要带回市局再看。”
此时于星忽然道:“是×吗……?不觉得末端都有点带拐弯吗?”
病理实验室的三人都不说话了。谭鸿信这时缓缓掏出自己的笔记本,他刚才没有故意把话题往这方面引,因为调查需要独立的信息线索。但于星这么说了,他很难不顺带着端出刚才他调查王姓工人的成果。
“不会做。”
施霜景把卷子摊开来,向佛子摆烂。各科都有卷子,施霜景是理科生,也就是说他这周末的卷子有六张,语数英,理化生。施霜景磨蹭着把语文卷子写完了,英语乱填,生物勉强可以写两笔,数学、物理、化学都是蒙选择题,大题空着,三科烂得很平均。
老实说,施霜景一点都不信佛子能送他上大学。首先要否掉施霜景智商突然上升的这个可能性,就算施霜景可以开智,可事事都有代价,万一施霜景开智半年、考上大学,在入学的第一个月就发现脑癌怎么办?其次,施霜景已经在过他的第一轮复习了,他恐慌地发现,一两年前听不懂的知识,高三了依旧听不懂。他的很多同学会抓住高三复习的机会重学一遍,有些人能开窍,可施霜景是不开窍的类型。他真的来得及吗?他的脑子就跟糊住了似的,看见题就犯晕。这个周末施霜景过得格外轻松,不用打工,有空写作业。他往桌前那么一坐,就对自己的耐心感到绝望。有时他连题都没有耐心读,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考这些东西。
佛子翻看一张张卷子,将烂得很平均的数理化三科挑出来,“这些,你需要从头开始补,知识并不直接浮现在书里,需要拆解、重组。你要理解这些过程,才能识别出来做题所需的知识。”
然后,他挑出英语,“你对这门语言一窍不通,你中考英语多少分?”
“呃,有六十多分呢。满分一百二。”
“但你这张卷子并没有表现出这样的素质。”
施霜景不敢再顶嘴了。
罗爱曜拎起语文卷子,也放到了另一边:“这是你还算有自信的科目,之后再谈。”
留到最后的竟然是生物,罗爱曜敲敲桌子,“把你的生物书拿来。”
施霜景将几本生物教材捧过来,罗爱曜那儿其实有一套全新的,他之前浏览过了,现在佛子又翻了翻施霜景的生物书,看到了满满的笔记,暂且不论正确和错误,罗爱曜道:“背吧。卷子上的题都能在书上找到答案,再直接不过。你把生物书当语文书一样背,每天晚上十点,我会检查你背生物、语文和英语的情况。”
“这三门你完全没办法下手的科目,我会和你一起从头学。我的进度会比你快,但你不用着急。我会全部学一遍,确保你要问的问题我都碰见过。”罗爱曜对那三张几乎空白的数理化卷子竟然很宽容,说的话也很宽容。施霜景有点不知所措了。
“不要再去打工,学着花别人给的钱。你和我上床,这是你理应得到的。”
好直接的理由。施霜景从来没见过有人又当金主又当家教的。的确不能要求他分担家务,哪个金主还做家务啊?施霜景忽然很为自己在床上抱怨的那些话感到后悔。
“如果知道了,那你就去做饭吧。晚上我不能再吃面了,做点正经菜。”佛子将桌上的卷子整理好,推到一旁,放上自己的电脑,他理所当然地抬头望向施霜景,眼神竟然还挺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