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出必行?”他目光清冷,好看的唇角满带玩味。
逝去的记忆,一息呼啸而至。
雪花飘落,美人绮窗观苍茫。
“珍娘,在想什么?”
高大男子俯身拢住心心念念的细腰,虽然他无法看清对方的神情,但眉梢眼角尽是恣意。
力道加重,美人挣扎着扭头,软手轻抚他的脸颊,“妾身惶恐,担心大人有朝一日会厌了我?”
“那珍娘呢?”他反客为主。
美人似海棠,香腮柔荑:“妾心如明月,独照所思人。”
当年还以为是自己,只怕另有所指。
蓟春婴一派失望,冷叹她在思念谁?
他回神拢住她的薄肩,铺天盖地的愁苦袭上心头。浓眉英挺,下颚紧绷:“宋忍冬,我不管你——”
“主子,有要事禀报。”
帘外,抹奴不合时宜地将他们打断。
蓟春婴一时怔愣,宋忍冬忙抽身飞掠:“时候不早了,告辞!”
又想逃……
蓟春婴竭力压下万千思绪,紧握住那皓腕追问:“何时来照顾我?”
“一切安排妥当,我自会……”
“明日!”
宋忍冬没有回复,勉强收敛住所有情绪,利落十足地下了车。
等候已久的抹奴,哑然的扫了她一眼,挠头到:“我家主子没事吧?”
“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宋忍冬头也不回的融进夜色里。
“何事?”如此没眼力。
事关朝政,抹奴一刻不敢延误,恭敬地呈上一封密信。
蓟春婴低头展阅,神情倏然生厉。
千里之遥,庄严肃穆的大殿上,臣工林立,庄严肃穆。
蓟秋生面容隐于玉冠之下,他睥睨着堂下诸臣,不由得百感交集。
皇兄这才离开多久,有些人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旁的不提,其中好几个可都是皇兄昔年一手提拔上来的。
彼时忠臣良将似宛鹑,林左相和大将军各立左右,皆明哲保身。
唯有那素来长袖善舞的刘御史,一反常态尽显忠良:“殿下,先皇纵有不当,但他老人家的成化改革确实助我南穆国富民强,尤其是水利十三策,令江南富庶至今……老臣以为不可轻言废弃,承循旧例方是我朝福祉!”
蓟秋生尚未开口,一侧的大司徒“扑通”一声,愤懑不平的跪地叱骂:“儒生韩黎一贯胡言乱语,他的恶行罄竹难书。半年前就在稽安搞什么还地于民的新政,闹得百姓人心惶惶。现下听闻他试图效仿先贤,欲募宾客三千。就凭他包庇贼匪、黄口妄议先皇,就足以万死不辞啊!”
“对对对!大司徒所言句句属实,韩黎难逃严惩。”一个新吏愤恨不平道。
若没记错,此人乃韩黎的同榜,皇兄破格录用的寒士。
“依小臣愚见,韩黎罪当株连九族,长街绞杀以儆效尤。”
“他一个孤儿哪来的九族,莫不成要将他养父母的亲族一并处死,这怕是太——”
“太什么?孙副军少糊涂,养出这等佞臣,死千次也不为过!”
……
你一言我一语,肃静的大殿瞬变菜市场,熙攘争执,直教人头痛欲裂。
烦躁嫌怨中,蓟秋生恨不得将他们全部处死。
“安静!”
忍无可忍,他揉着太阳穴怒斥:“本王都快被你们逼疯了,这是廷议,不是市井泼妇骂街!”
眼瞅风向不对,大司徒来回跳横,老态龙钟地抹泪:“殿下仔细身体,臣等也都是为了南穆思虑!”
蓟秋生抿唇冷笑,犹记皇兄刚即位时,大司徒这老匹夫无数次耳提面命,根本不把他们兄弟放在眼里。
如今,他行将老朽,再不复当年仗势欺人的嘴脸。
这些个臣工们,往常人模狗样,现在仅因韩黎敢为天下先,便接二连三的自露马脚。
蓟秋生暗叹兄长隐忍睿智,早预判到了局势发展。只是党争不止,来日定会影响北伐的进度。
比起收复失地,南穆内忧远胜外患。一旦处理不当,一个新兴的蓬勃王朝必将土崩瓦解。
好在两兄弟相互扶持,蓟秋生只需配合,佯装觊觎皇位。
借权力侵轧,顺阶级内斗,于浑水摸鱼中腾起有志之士。
内除国贼,外逐北夷。
海晏河清,天下大同。
一番唇枪舌战,蓟秋生终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寝宫。他本想再给皇兄去封信,哪知外面忽然传来哭哭啼啼的吵闹声。
侧耳细听,来者似乎是他那柔弱娇嗔的兰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