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郡,乾平四年春。
不知不觉,宋忍冬到郡守府已有数月,如今她的待遇随着侍候郡守大人水涨船高。
仆妇们不知底细,仅凭受宠断定她深得郡守大人欢心,唯有宋忍冬彻底看透了那个冷面如霜的男人。
白日里,他眼中压根就没她。只在寂静夜晚,不遗余力地将一身热情诉诸。毫无尊严的侍妾生活,几乎令宋忍冬深恶痛绝。
若非尚未寻到阿木他们,她早就一走了之了!
百转千回,宋忍冬眼神倏然落在书桌上。凝着那枚官印,她难以抑制的滋生出一个念头。
年前与北夷的那场大战,极大鼓舞了南穆士气。尤其是老百姓们,表现的极为欣喜。因而在北郡这样的边城,借着即将到来的上祀节,人们再度为胜利喝彩。
某天傍晚,下值早归的蓟春婴与往常一般,伏案批阅文书。但这次不知什么缘故,他总有些心不在焉。偶尔晃神,鼻尖被一股清香引诱。余光暗瞥,他眼神复杂地凝着近旁伺候的女子,见她有些魂不守舍,不由得轻扬冷眉:“没休息好?”
光顾研墨的宋忍冬“啊”了声后,双颊腾地绽红,露出副含羞无措的小儿态。
室内莫名寂静,直到端坐之人沉眸丢了笔,长臂猛伸将她拽入怀中,她才结结巴巴的挣扎起来。
“大人……”
他这个罪魁祸首,如何不晓得因果。本欲克制,但怀中小女子千娇百媚,瞬间勾得他失控。
心思飘忽的蓟春婴全然没注意,怀中女子嘴角冷撇,神色与面对他时完全不同。以往看他的楚楚盈眸,当下不仅黯淡无光,还充斥着疏漠。
许是感受到她的不快,蓟春婴把玩着她的长发,难得体贴:“本城近来举办游春会,听说观者如织,你想不想去?”
听到他提及游春会,宋忍冬一扫颓势,再度扮做欢喜状:“大人莫不是哄我——”
“区区游春会,值得这么开心?”
当然!
宋忍冬早盼着出府,想来这游春会人山人海,没准她就能顺利找到阿木。
问话的人忽然噤默,宋忍冬局促地扫过他的幽目,吃不准这男人究竟在想什么。
到底去,还是不去!
见状,她咬牙挺起纤长白皙的脖颈,娇媚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继而以指腹为笔,动作暧昧柔缓。
自他棱角分明的下颚,划至高挺的鼻尖,偶尔视线不经意交汇,她嗓音愈发软糯:“大人一向日理万机,莫为了妾身耽误公务。其实能陪在大人身边,就已经很欢喜了。去不去游春会又何妨,妾身早就春满目了。”
蓟春婴喉结滑动,黑眸不动声色地盯住她,恨不得将其灼蚀掉。
烛影摇曳,灯下美人颦笑婀娜。
他的目光久久停驻,陡然间翻涌无限情丝,待一把扫除桌上阻碍,她的悉数回应皆化作嘤咛。
夜半三更,盈光洒落,满地清辉。
榻上假寐的女子熬到昏昏欲睡,才逮到一丝机会。她小心翼翼地拿掉腰上禁锢的大手,屏住呼吸悄然下榻。借窗外月影,快速取出早就备好的文书,接着摸索到对方随意摆放的官印,果断在空白处盖章。
这段时日,她之所以在书房伏低做小,皆为了此刻!
宋忍冬从不想取悦男人,不过要模仿他的书写。眼下大功告成,无论将来如何,她都做好了离开的准备。闭眼将路引珍宝般贴放在胸口,通红的眼尾淌下一滴清泪。
恰在此时,蓟春婴翻转身子,嗓音沙哑地问:“珍娘,你在做什么?”
险些骇倒,宋忍冬微微喘息。暗中不慌不忙地收整路引,继而娇嗔回眸。
“大人要水吗?不知怎的,妾身口干舌燥的很。”
原以为对方就此睡去,谁料他竟撑着床柱作势要起来。唯恐秘密泄露,宋忍冬急不可耐地扑到他身上。
“长夜漫漫,月夜不寐,妾身愿与君共修燕好。”
眼前女子青丝逶迤,一改往日的音柔语怯。破天荒的主动,颇令人耳目一新,故而索取无度。
深院疾风骤起,嫩柳兀自摇曳,经冬春愈秀。
宋忍冬犹在神游天外,耳畔忽然传来声声朗笑:“宋掌柜仙姿月韵,芙蓉楼更是别具一格。实不相瞒,本王被掌柜的气度吸引了。”
蓟秋生与蓟春婴不同,他热衷广交良友,以期天下谁人不识君。然而他的深情厚谊,遽的宋忍冬心下大乱。她好不容易厘清过往,宣王的出现无疑令人沮丧。
“多谢王爷青眼相待!”
“你这酒楼真的有趣,莫说我,就连皇兄也兴趣十足。”
蓟秋生不过客套,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宋忍冬立即拱手致谢,满脸真挚道:“适才见到王爷,小民心下十分欢喜,因为觉得与您似曾相识。”
“竟有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