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啊!啊啊啊起来!去去去!滚开!滚开啊!!”
何湛程感觉自己今夜已经被榨干了,吓得连忙裹起被子,手脚并用,没命地绕着四方床角乱爬,不住向身后驱散着:“滚开!滚开滚开滚开!”
戚时盯着对方卷成的那一坨鼓包,深眸沉沉,喉间干涩,反而追得更兴奋。
“站住!你越跑,待会儿就越有你好受的!”
“放屁!你敢过来,我不跟你睡了!”
“你敢不跟我睡?你再说一遍?!”
“滚滚滚!不跟你睡!不跟你睡!”
俩人正你追我赶的闹腾着,不知谁扔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个不停。
俩人动作一停,对视一眼。
下一秒,GD最新专辑曲的前奏在寂静空中响起。
何湛程“哦!”一声。
这是他的手机铃。
戚时一顿,想起什么,突然抢先何湛程一步,伸手夺过电话。
“让我看看,什么人才会在大早上六点多给你这个不用上学也不用上班的人打电话。”
何湛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戚老二这还是不放心他呢。
戚时看一眼来电显示:
天字一号大傻叉(何棣坤)
紧提的心放松下来,把手机递给何湛程,憨声一笑:“你家里人。”
何湛程骂了他句“神经!”,盘腿坐直,清清嗓,接起电话。
“喂?”
“老三,今天醒挺早啊?”
“废话,这不是你打电话了么?”
“哦,”那边问,“你在哪儿呢?”
何湛程正要答,戚时挪屁股蹭过来,挨着身旁人坐好,伸头冲电话那边人说:“他在我旁边。”
何棣坤“哟”一声,惊叹道:“弟夫啊,你还在呢啊!真是意外,这都快小半年了吧!看来我那飞机没白给啊!”
何湛程听着不太对劲,眉梢一挑,小声问戚时:“他意外什么?那个飞机,你不是说他是认为我们会在一辈子才给的么?”
他毕竟是个喜欢到处野的年轻人,即便有男朋友,偶尔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乱飞,他肯长期和戚时维持、花心思经营这段关系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家里人都觉得戚时挺好,这令他觉得很有安全感,他才放心和人同居的。
他也觉得自己眼光不错,内心不时会为找到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男友而得意,可现在又不知道这帮人在闹什么幺蛾子,让他突然有点慌。
戚时没答,扭着脸对电话问:“你有事儿吗?没事儿老子还要办正事儿。”
何棣坤哈哈一笑,说:“行,正好你在,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听说我家那个最近跑去京城玩儿了,待会儿我发你酒店地址,你多派人帮我盯着点儿,别让人碰他。”
何湛程一听这,噗嗤乐了,在旁边插嘴:“何老二你是不是大傻叉?人家又看不上你,他老子都把你关局子里了,你还惦记着呢?”
何棣坤理直气壮:“那咋啦?难道要老子眼睁睁看着他给我戴绿帽子吗,那才是大傻叉呢!”
戚时对何棣坤和他曾经恋人的恩怨情仇略有耳闻,不过他没兴趣打探太多,举手之劳的事,何棣坤是他二舅哥,他没道理拒绝。
戚时点点头,应声说:“知道了,我吩咐底下人去办。”
何棣坤那边道了谢,俩人寒暄几句,正要挂电话,何湛程顿了顿,突然一把从戚时手里夺过手机。
何湛程眼睛直勾勾盯着戚时,对何老二问话:“那个飞机,你给我解释解释,怎么就成戚时的了?”
何棣坤嘻嘻笑:“我这种路人乙哪里知道啊,你问你家二哥啊!”
何湛程:“……”
对方越是这种回避态度,他就越要上火:“少废话,我说正经的呢!”
手机那头:“少废话,我说正经的呢!”
何湛程气得头疼:“何棣坤!”
手机那头也喊:“何棣坤!”
何湛程一键挂断电话顺便把人电话微信短信国内外全部社交平台都拉黑。
然后直凛凛地抬起头,将问题抛给戚时。
“回答我,不要让我问第二遍。”
戚时装聋作哑,扑过来他怀里,翻腾几下调整好睡姿,闭眼枕在他大腿上,说:“我困了。”
何湛程沉下脸:“你瞒着我什么?”
戚时没奈何又睁眼,认真仰视着他:“程儿,那只是一个不重要的小赌约,我顺口答应他的,这件事本身没任何意义,可如果一旦说出来,就又会显得事情大了,你明白吗?”
何湛程皱起眉头,心里隐约感觉这俩人背着自己没干好事。
他问:“所以呢,你们拿着我打赌了?”
又很聪明地反应过来:“你赢了,他送你一架飞机。”
戚时点点头,闭上眼说:“既然你猜出来了,那就到此结束吧。”
何湛程心中不悦,插着两根手指又把他眼皮强行扒拉开,不让他睡。他问:“你们赌得我什么?”
戚时犹豫几秒,望他:“我说了,你就别生气。”
何湛程不置可否:“你先说。”
戚时坚持道:“也不能说跟我分手。”
何湛程点点头,说:“这个答应你。”
“是你二哥先说的。”
戚时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语速飞快地说:“他说,你们何家人就没有做受的,他自称很了解你,说你从来没有过那方面的经历。”
何湛程立刻就懂了。
胸腔登时升腾起无限的厌恶,他咬着后牙槽笑起来:“然后呢?你为了显摆自己多能干,就这么拿着我的第一次、拿着我和你在床上那点破事和他做交易了,是么?”
戚时吓得连忙坐起身,认真辩解道:“不是!绝对不是!那都是话赶话,我根本没把他这话当回事儿!”
何湛程干脆笑出声来,然后一把抄起枕头砸他脸上,冲他怒吼道:“少他妈找借口!如果你没把他这话当回事,你根本就不会要他的东西!你要了他的东西,就证明在你心里,我何湛程只是你戚老二可以在牌桌上用来和别人下注的玩物而已!”
戚时又气又急,大声解释道:“我说了,这件事本身没有任何意义!我平时怎么对你的,你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我简直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你看,你为什么总是要纠结这些有的没的!”
何湛程怔了下,他原以为戚时会道歉认错,没料到对方居然是这么一副死不悔改的态度,瞬间气得要疯,蹭地一下站起身,不管不顾冲他吼:“我不清楚!我什么都不清楚!这世界上要给我心的人多的是!我才不缺你那一颗朝三暮四的破烂心!你的心才值多少钱?你的心!还没你拿我换来的那架飞机贵!”
戚时见何湛程还是发火了,心里一慌,生怕人一怒之下就跑了,二话不说,猛地扑过去将人抱住,几乎是碾压式,硬生生将何湛程嵌入怀里,一边堵着人嘴唇激烈强吻,一边脱他衣服。
“我认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这件事全都是我的错,乖,来跟哥做一场,我们做一场就都好了。”
何湛程心口猝然一阵绞痛,他忍不住鼻头泛酸,泪液从眼尾滑落,洇湿鬓角。
身上人的吻强势又急促,他呼吸紊乱不畅,心脏很快震恸起来,整个人被*得一抽一抽的,毫无反击之力。
可他现在不想和戚时有任何接触。
“二、二哥……”他蠕动着身子想逃,腰间扭动,腿也挣扎着,低语服软,企图令人放过他,“我……我有点痛……”
戚时却将这视作对方原谅他的回应。
他低头一笑,手指撩开怀里人的刘海,万般怜惜地吻过何湛程的额头、眉心、鼻梁,无比迷恋地侵入他的唇齿。
“乖崽儿忍着点,哥再多gan你两次就不疼了。”
……
……
何湛程双眼失焦,身子颤动着,望着头顶模糊的虚空,细声微弱地问:“戚时,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喜欢和我上|床吧?”
“戚时,你这样低贱出身的人,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在床上这么作践我们何家的人,你心里其实很有成就感吧?”
“戚时,有空了照照镜子吧,看看你算个什么东西?”
戚时身子一僵,愣在原地,心脏猛烈抽搐着,终于停下动作。
他的程儿……何湛程,每一次语气冷漠地跟他讲话,就变得不再可爱。
这个人分明躺在他身下,姿态却无比居高临下,一句连着一句诛心之言,听得他心梗又委屈,可等他慌里慌张地低下头,穿上衣服想要逃走的时候,一瞥之下,他意识到自己都对人家做了什么,立刻又万分抱歉起来。
戚时满心愧疚地将他伤痕累累的程儿抱起,搂在怀里轻轻地吻,难过又无力地对人解释着:“湛程,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就是太喜欢你了,我真的太喜欢你了……你刚才那么主动,我才对你……”
何湛程疲惫地闭了闭眼。
或许戚时是对的,但他已经厌倦听解释了。
“湛程,”戚时见他不耐烦,忙道,“我今天就把你二哥的飞机还回去,我再不要你家里人的任何东西了,我只要你,行吗?”
“只要你别走,湛程……”戚时微微晃他几下,恳求道,“你理理我,湛程,你看我一眼……”
何湛程被晃得腰酸背痛的,忍不住皱起眉:“你好烦啊!”
“湛程,对不起……”戚时不知何时流了泪,手足无措着,又因为舍不得松手而紧紧抱着他,埋脸与他额头相抵:“湛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晃了……你别生气,别生气……你骂我什么都好,打我也好,你别离开我……都是我不好,是我配不上你……都是我贪心……湛程……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何湛程缓缓偏过头,一字一顿道:“别、他、妈、碰、我。”
戚时抬手一擦眼,抱着他使劲摇头:“不要。”
何湛程头痛欲裂,他快要被人给挤压碎了,无奈妥协道:“我知道了!我没说要跟你分手!”
戚时愣了下,缓了半天,眨眼看他:“真的?”
何湛程呵斥他一句:“还不快给本少爷松手!!”
戚时连忙松手,托着他肩膀,将他仔细放回床上,又好好给他盖上被子,然后侧躺在他旁边,吸吸鼻子,红着眼眶,一动不动地守着他。
好一张俊美无俦惹人心怜的帅脸。
何湛程现在看见这张脸就烦。
他费力转过身,甩给对方一个脊背,闭眼说:“休息吧,你待会还要上班,但是别再碰我了。”
“嗯……”身后人嘴上应着,身体却仍贴过来,像鸟归林栖息一样,很自然地将整个毛绒绒的头都埋在他后颈,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依恋地蹭了两下,然后慢慢安静下来。
当初暧昧期的时候,每一次事后,他背转过身准备睡觉,戚时都会默默依偎过来,对他做这样的亲密动作。
何湛程心中顿时感到一阵人生反复循环的无趣与乏味。
是因为太过熟悉了吗?恋爱谈到这个份上,连血脉都深植在彼此的体内,现在的戚时早已不是他最初认识的戚时,那他呢?他还爱这样一个动辄就给他增添许多烦恼、令他心绪饱受折磨、却又实在难舍难离的人吗?
他的确很爱这个大傻瓜,可他何湛程什么时候在一段关系里委曲求全到这种地步?
他们两个现在,戚时不是戚时,何湛程也不是何湛程。
“二哥。”他闭着眼,突然叫一声身后人。
身后人似乎被这一声称呼打动了,立刻伸出手臂,姿态亲昵地抱住他腰,下巴垫在他裸露的右肩,撒娇一般,低声应道:“嗯,你说。”
他说:“我想去旅行。”
身后人亲吻着他肩膀,说:“行,我过两天把工作辞了,你想去哪儿,我陪你。”
他拒绝:“我想自己一个人去。”
身后人沉默半晌,问:“那你还回来吗?”
他轻轻点了下头:“回来。”
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窗外晨风沙沙,绿藤遮光,偌大主卧内,床褥凌乱不堪,漫长的无言,何湛程感觉身子凉下来了,他在人怀里安静待了会儿,以为戚时睡着了,开始抽身子出来。
“程儿。”
身后人倏地收紧手臂,将他箍紧在怀里。
“嗯。”他无奈应了声,又老实待了回去。
“我说了,”身后人认真解释,“我会把飞机还回去的。”
“我知道。”他说。
其实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在主动提出和他交往的同一天就跑去会所泡鸭子、明明知道他带他去接吻巷意味着什么,却无比随意地因一时喜怒不耐烦就拉着他要走人,嘴上说着爱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可在回纽约的事上不肯为他让步一点,轻蔑的态度,狂妄又自大,却在一个人品低劣的中年妇女面前怯弱卑微、礼让有加,没经过他同意就自作主张把他掳回国、背着他和暧昧对象偷偷见面、拿着他甘愿为爱献出的第一次,背地里和何棣坤开玩笑打赌换飞机,每一件事,每一件事……都不重要了。
他就是很单纯的,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