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公主,顾疏桐的未来实在是很好想。左不过是出宫立府,偶尔得以进宫拜见拜见皇上皇后。
顾疏桐笑了笑,步子也缓了下来,低声道:“大宁未来的储君……可算得?”
蔺寒枝闻言面色竟丝毫未变,似乎早有预料。他侧头瞧了顾疏桐一眼,淡声道:“此为天机。”
“好。”顾疏桐点点头,并不意外,“那姻缘呢?可否为本宫算算此生姻缘?”
“……”蔺寒枝不语,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顾疏桐一脸讶异,笑道:“怎么又不说话了,蔺大人你害羞什么?难不成本宫的姻缘是和大人不成?”
蔺寒枝顿了一顿,正色道:“公主言笑了。姻缘属未来之事,不可泄露。”
只是耳朵还是红,出卖了他表面的云淡风轻。
“什么都是天机……”顾疏桐说着,停下了步子。
状似一眼没朝顾疏桐那看的蔺寒枝竟也顿住了,他站在原地,回头看向顾疏桐。
“蔺大人既不要人送,本宫便送到这里了。”话毕,顾疏桐指了指宫门的牌匾——鸾止殿。
蔺寒枝对宫内诸事皆不算了解,却也听说过皇上对宸岚公主的宠爱。
临双二年,皇宫内大兴土木,广建楼宇。待宫殿建完,赐名为“鸾止殿”,年仅12岁的宸岚公主便住了进去。
时至今日,蔺寒枝都能回忆起当初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神情。那时的他早知天命,却不信命。反复挣扎了几年,如今,却还是站在了鸾止殿前。
他以为的挣扎抗争,其实不过是在命中打滚。逃不脱,躲不过。
他微微垂首,恭敬道:“恭送公主。”
他终于向命运俯首,却不信他的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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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皇后既已病愈,按理顾疏桐便不必日日前去请安探望,该专心读她的书、习她的女工才是 。
可第二日用过午膳,许皇后正卧在贵妃榻上小憩。将睡未睡之际听见一阵帘响,一抬眼,正是顾疏桐来了。
“这个时辰,不该跟着尚服局掌事学着做女工么。”许皇后打了个哈欠,懒懒道,“疏桐你又乱跑。”
“母后……”顾疏桐坐至许皇后身侧,给许皇后捶着腿,“儿臣分明是挂念着母后的身体,特来瞧瞧你。”
“不是都大好了,有何可挂念的。”许皇后看着顾疏桐,欲言又止。
若说顾疏桐挂念了几日,许皇后又何尝不忧心呢。那日莫名的高烧来得蹊跷,她担心是什么不好的讯号,却又没什么头绪。
正自烦恼,顾疏桐开了口:“那日蔺大人说的什么‘异世之魂’,究竟是何意呢?”
许皇后有午睡的习惯,又不喜人打搅。因而每逢这个时辰宫女都会自便,此时殿内惟余她们二人。
“……”许皇后不答反问,“疏桐,你以为呢?”
“儿臣不知,只是忽然想到……”顾疏桐的目光从地上移到窗外,叹道,“母后的针线活做得一年比一年差了。”
许皇后闻言笑出了声,将顾疏桐正帮自己捶着腿的手握在手里,笑道:“疏桐不善女工,不许母后也不爱这个么。”
“……”顾疏桐看着许皇后平静的眼睛,忽而响起了一件往事——在许皇后还在做贵人的时候,曾送过皇上一件梵文素绫经袱子。其素雅洁净,皇上至今还留着。
而如今,二人相视,顾疏桐并未拆穿。
“蔺寒枝倒是极有本事,疏桐你可莫要小瞧了他。他17岁便知天象,于卜卦一事上极其了得。那年吉台郡发大水,就是他卜到的。若非他,不知又要有多少流民了。”
话毕,许皇后又道:“先帝还在时,曾去找过他师父。而后不久,你父皇便被立了储……”
许皇后此番话说得并不算太明白,但顾疏桐还是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自古‘贤能者为君’,怎会以所谓卜筮为尊?若果真如此,未免太荒谬了。天下兴亡,难道都在那龟甲蓍草间吗?”
“所以说,事在人为嘛。”
事在人为,是这样的事,是这样的为。
片刻后,顾疏桐问道:“那,母后你怎会得知呢?”
要知道,许皇后进宫那年,先帝早已病逝。这样的宫中秘闻,皇上都未必会知道;便是知道,也绝不会外传。
“你不是知道了吗。”许皇后神色淡淡,说道,“这世间最不可信的便是所谓天命,你想要的,需得牢牢抓在自己手中。如今你不过是多受皇上宠爱了些,秋猎场上便有人想害你的命。皇上有十一个皇子,将来不论谁被立为储君,你的处境都极危险。
“但是……倘若被立储的是你,便不同了。天意难测,但天命,该在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