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点了点头,意识到这大概便是那个随行侍奉的姜太医。只是声音有些雌雄莫辨,与以往顾疏桐见过的太医都不相同。
大概是新来的?
顾疏桐并未多想,等回至寝宫时便将今日所穿的骑射服脱了下来,命人送至皇后宫中。
等那宫人回来时还带来了张字条,顾疏桐打开那张纸,纸上唯有“朱砂”二字。
可是,狼的牙齿上,怎么会有朱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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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宁风俗,秋猎每五年举行一次,一次持续十天。前几日是宗室与贵族子弟娱乐,后几日便是祭祀及军事演练。
历来秋猎,大宁女子皆不可参与;今年因宸岚公主与乌国人比试时大获全胜,还猎了头熊,特被允许参与全程。
一时,宸岚公主骁勇之名在民间广为流传,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顾疏桐与数名军营随侍站在昨日遇狼群的鬼哭涧中,四下搜寻着什么。
“一头不剩吗?”
“是。卑职已将此处都看过了,连一支箭都不曾寻到。”
顾疏桐仰起头,看着头顶略显狭小的天空,想起了昨日自崖顶传来的几声狼嚎。她想了想,问道:“你们昨日可曾听得谁猎了狼?”
“不曾。”一人回答,“不过,卑职倒是瞧见萧大将军的营地里挂着几张狼皮。”
萧家祖训“气忌盛,心忌满,才忌露①”,昨日又因狼群而牺牲好些随侍,不宣扬似乎也颇为合理。
只是……真的那么巧吗?
顾疏桐骑在马上,有些失神地望着连血迹都不见的地面,兀自思考着什么。
直至周围传来些声音,顾疏桐才回过神,看见本该在营地比试骑射的晏栖骑马而来。原来刚刚听到的声音是“见过晏公子”啊……
“公主故地重游,可曾发现什么吗?”许是见顾疏桐并不准备跟自己说话,晏栖便主动开了口。
这几日他们二人说的话,都快比过去相识四年说的话都多了。而且,其中有不少竟是晏栖主动说的。
顾疏桐回过头,鸦青色的发带随风飘扬。她看着晏栖,笑道:“公子这么说,倒像是知道什么了。”
晏栖不答,只是四下看了看。顾疏桐会意,翻身下了马,自行走至一边,吩咐其他人不许跟着。
“萧家处理的速度很快,只是,微臣还是发现了一些东西。”晏栖跟在顾疏桐身后,低声道,“那狼的牙齿上,涂了朱砂并别的东西。若咬在身上,伤口溃烂难愈。昨日,公主可曾受伤?”
“谢公子牵挂,本宫安好。”顾疏桐对于晏栖说的那番话并不震惊,似乎很轻易地就接受了。
晏栖见状,一向无波无澜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别的情绪:“微臣知道公主与萧少将军交好,只是此事事关公主玉体与大宁……”
“并无实证的事情,公子直接下了定论,岂不是太轻率了些?这与公子素日倒是不同。”顾疏桐笑了声,侧过头,没再看晏栖,“公子似乎很讨厌清淮……”
“事关公主安危,微臣只怕自己想的太少。”晏栖顿了下,继续说道,“想来公主心内也有数,是微臣唐突了。”
“什么唐不唐突的,公子一向关心国事,是本宫方才言错了。”
往日里见不到晏栖,顾疏桐总觉着有满肚子话要同他说;可近几日见了,却一次比一次失望,越来越难开口。
可顾疏桐很清楚,她从未放下。
若得不到,怎么放下呢?
一阵风吹起,将顾疏桐束发的鸦青色发带吹至晏栖身侧。晏栖微侧了侧头,便看见了二人几缕相触的发。
“为人臣,自然忠于国;在其位,自然谋其事。”
对着顾疏桐方才那句明显是挖苦的话,晏栖又回了一句。那时他还不曾意识到,寡言少语的他,竟然从未让顾疏桐的话落地过。
“晏公子的心里,果真只有这些啊,黎明百姓、天下苍生……本宫叹服。”顾疏桐笑了笑,又道,“只是,公子不在营地比试,怎得来了此处呢?”
“事关公主安危,微臣自然挂念。”
“哦。”顾疏桐微点了点头,再无其他话可言。
确实是没什么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