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解灵音身上还有一种奇妙的豁达感。他不爱掩饰自己的心情,有时想一出是一出,比如这个新颖的团购通知法。可以看出他并非毫不在意外界的看法,但总是比其他人少那么一分后顾之忧。
人活在世总是有后顾之忧的,小到迈步时思虑关节健康,大到考学工作时思虑家庭和未来,这样的牵绊有时显得沉重,却是一个人脚踏实地的锚点。
可解灵音不一样。他不至于抛却红尘飞升成仙,但他的锚似乎比别人要轻一些。
盛霓见过这样的人,刚毕业时他作为实习律师跟过一个刑事案件,那个大难不死的受害人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好了。”解灵音付完款,了却一桩心事,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他一抬头,跟盛霓对上眼,下意识抬手抹了抹脸:“……怎么了?”
没办法,盛霓那个“有话不知当不当讲”的眼神,实在是让他担心自己身上落了什么吓人的虫子。
盛霓低下眼:“我给你转账。”
解灵音没拒绝,把话题揭了过去,权当盛霓给的是封口费。
好消息,第二天张阿姨就亲自上门送苹果了。
坏消息,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盛霓接到张阿姨的电话,头一次觉得轻松:“……谢谢。放在保卫室就好,我下班去拿。”
“行,阿姨去给你们放下。”张阿姨满口答应,引出下面的话题,“话说回来,你跟小解发展得还挺快哈?”
盛霓装模作样地羞涩道:“就是正常接触。不过灵音觉得他继续住在别人那里确实不太方便,我这又正好有空房间,他才住过来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面无表情地数完了案卷材料,归好类放到一边。
“这样啊……”张阿姨的声音显出几分犹疑。
盛霓一顿,警惕地放轻呼吸:“有什么问题吗?”
“哪有,没有!你们自己乐意就好,住一块也挺好的,能多熟悉熟悉。”张阿姨感慨,“毕竟不是我们年轻那时候啦,两个人定下之前连见面都见不着几次。”
盛霓有点摸不清她的意思:“嗯……”
“那你跟小解接下来什么打算?”
题目落进准备范围,盛霓开口背诵:“慢慢来吧,感情的事不能赶时间。”
“可不是嘛。”张阿姨附和道,语气却不像预期的那样昂扬。
盛霓感觉自己正面对着一个难以捉摸的考官,她的每一句话背后都藏着同样的深意:“前途未卜”。
“行了,苹果给你们放好了,记得来拿啊。”张阿姨宣布考试结束。
“好,谢谢张阿姨。”盛霓放下手机,陷入沉思。
张阿姨的怀疑似乎没有立刻消失,可能是因为事发突然,也可能是搬家的时间点太刻意。他们确实就是在刻意采取行动,这一点无法反驳,但无论如何,只要能坚持一定时间,张阿姨总会接受的。
盛霓找到解灵音的卡通头像,把大致情况同步给他,包括那三斤苹果的去向。
但解灵音此时无暇顾及小号上的消息提示。他刚把自己的军鼓固定好,坐在凳上深吸一口气,拿起鼓棒。
空无一人的展演厅造成剧烈的回响,振动水波般荡漾着遗留在耳膜。解灵音不自觉弯起嘴角。
薛溪园朝他打个响指,调侃道:“你不会让我后悔拉你进乐队吧?”
“这方面我还是有自信的。”解灵音打开节拍器,放好。
不等薛溪园再说什么,解灵音进入了由鼓点开启的前奏。
按照计划,他们总共排练了三遍,其中第二遍的节奏丰富得有些可疑,但解灵音马上重新来过,让薛溪园和金容失去了指控的机会。
至此,这场特别演出的唯一观众也到场了。
“原来你们还记得这事啊?”水喻搬了一把折叠椅,坐在舞台的正前方,“今天演什么?”
薛溪园靠近立式麦克风:“‘青蛙雨’,姐你肯定很熟了。”
“确实,我这一周里至少听三次。你们最好能唱出点新意来,要不然我可不给赞助。”
“放心吧。”薛溪园一挤眼。
另一侧的金容小幅度但坚定地点了点头。
水喻在三个人之间扫视一圈:“你们谁是主唱?”
薛溪园抓着麦克风靠近了些:“要不姐来猜一猜?”
水喻了然,一挥手:“唱吧!”
闲谈声消散,舞台收走窸窣噪声,放出渐渐加快的心跳。解灵音数着耳机中的节拍,进行了一次深呼吸。
在气息的末尾,鼓点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