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昀拿起桌上的矿泉水,作出一副采访的举动:“我采访一下你,程大明星。”
“你为什么要杀她?”
王昀噗嗤一声,笑了很久,水重重地落在桌面。他说:“你跟施翊还真是睡久了越来越像了,连问的问题都一样。”
“那我就再说一遍,毕竟已经过去五年多了,我憋在心里找不到合适的人倾诉难免要憋出毛病。”
程歆听着他将案件过程一字一句地道出。陈玫有什么错呢?她一向善良,从不主动跟人起争执,得过且过,那张永远带笑的脸最后却定格在墓碑上。
王昀点燃一支烟,说:“总结一句她最大的缺点吧!我觉得她……廉价善良。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我杀她的其中一个原因,至于别的,我只是一时兴起而已,亲眼看着她在我手里咽气,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她是我的处女座,我会永远、永远记得她。”
程歆抹掉眼泪,盯着王昀:“你逃不掉了,你今天还会再背负一条人命。”
程歆抓起桌上的玻璃烟灰缸,发疯一样砸向王昀,男人被突如其来的头部重击砸出鲜血。她要激怒他,要他下死手,要他这次一命还一命。
王昀反过来抓住女人的手腕,摔掉烟灰缸,一把将她甩在地上,旋即踩在她腹部,程歆忍着痛抓住他的脚腕拖拽倒人,又抓起掉落在旁的烟灰缸,狠狠往他脸上砸。男人额头上流下的鲜血模糊右眼,他叫骂一声,伸手捏住程歆的脖子:“你想死?我成全你。我会让你亲身体验一遍陈玫体验过的死亡前戏。我会让施翊彻底发疯。我会让他永远都记得我。”
施翊。
她多希望两人都是按照口头说的那种关系,不存在真心实意。他们两人,如果从来都是言而无信就好了,就互不相欠了。
窒息的错觉盘旋在附近,烟灰缸最后一下砸在王昀的左耳上,勒在脖子上的双手松开,她费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
“关闽儿子,你又为什么杀他?”程歆眼前出现重影,她重重地在自己左心房砸了两拳。
王昀吐出滑进嘴里的鲜血:“在什么位置就做什么人,他越界,我当然要教他认清现实。不过代价你也清楚了,死亡就是认清现实的代价之一。”
警报声传来,王昀淡定如常地掏出一把左轮手枪指向程歆,“程大明星,我承认你的勇气,但我也要评价你一句:蠢得很。跟不同层次的人作对太蠢了,聪明的话你应该向他们学习并且成为他们,放着施翊那么优秀的苗子你没好好利用,你跟他玩真情?你简直害死他。”
银色枪口抵在额头,程歆认命一样阖上双眼:“动手吧!”
王昀砸晕她带去天台。
往事到了该画句号的时候。
王昀点名要见施翊,狙击手在找寻制高点,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务必活捉。
施翊来了,左手手臂上绑着已经被血渗透的纱布。
昏迷不醒的程歆被王昀当成人质。
“小翊,”王昀顶着通红的眼圈迎着寒风叫他:“我最想见你一面,跟你道歉。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不要求你原谅我,我只要你记得,记得我!王昀!我不可替代。任何人都不像我,但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我。”
王昀连笑几声:“犯罪证据都在电脑里,担心你们有所遗漏,我无一例外全部存在文档里。但我不会认罪,我永远都不会认!”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王昀问施翊。额头的伤还在往外涌血,咸腥的血液流进嘴唇的裂缝中,顺着干裂的纹路极速蔓延。
施翊大声回他:“不是怜悯,从来都不是怜悯。”
王昀仰天流出两股热泪,寒风肆无忌惮地刮吹不止,吹得人呼吸困难,心脏绞痛,痛彻心扉。
“死之前,我听到了我最想听的话,我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没有了。”
男人垂下头,随即又抬起,程歆被他一把蛮力地推向前,王昀的枪口同一时间抵在太阳穴处。
砰地一声——他亲手了结了自己,一个从小就被嫌弃不得宠爱的人死了——凶手死了,死有余辜。
鲜血溅在石灰色的墙面,那片血色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万般灼眼醒目。他的笑容定格在枪声之后,久久不散。
警方举枪上前,救护车拉走程歆,施翊蹲在王昀面前,脱掉外套盖在他脸上。
施翊看清他自杀用的那把枪,是一把磨去准星的史密斯威森M686左轮手枪,通体银色。
——死者王昀,二十三岁,父亲王清泉为芜州市纪委书记。
关于他在芜州市内犯下的罪孽,他无一遗漏,全部记录在楼下的那台笔记本电脑里。茶几的地毯边缘还掉落一支黑色的录音笔,录音内容并没有对外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