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师妹们外出查探缚灵线索,席则留在客栈收整尸体。
七具尸体死相实在过于惨烈,断裂的骨头自躯体内部肆意横生而出,体表被撕裂得血肉模糊,稍微动一动便要散架,尸气浓郁得几乎化水。
这十分反常。一般来说,缚灵杀人主在养气或是夺气,生气断绝,人自不能活,没必要虐杀到这般地步。
席则将尸体上横生的断骨一一取出,又穿了金丝,一点一点将尸体各部位重新串联起来,最后再用水灵符清洗了一番尸体裸露在外的皮肉,好歹是看着体面了。
其中几位死者的亲眷并未离去,一直在院外候着,席则写下数张却邪符,嘱咐用法后便让他们将尸体领了回去。
余下三具尸体,无人认领。
掌柜颤巍巍地站起身,解释道:“是东门口张老六子孙三代,家里如今只剩孤儿寡母,吓得厉害,早上就被接去姊妹家安顿了。”
席则道:“那他们三人如何安置?”
掌柜眯眼瞧了瞧,摆摆手,叹道:“放着吧,老张家会安排人来领走的。”
要暂时存放,席则便另起了一个阵法,将三具尸体放置其中,封住浓郁的尸气。掌柜叫来小二,寻了几张草席,往上一盖,便算完事。
两人在厅堂坐下,掌柜亲自泡了茶,“道长辛劳,此事还望道长多多费心,我等性命全全仰赖道长了。”
席则双手接过,“此行本就为驱邪诛恶,自当竭尽全力。”
“如此甚好,甚好啊。”
掌柜精神越发不济,颓然坐在圈椅上一动不动了。
席则点了一线香,淡淡的香味扩散开,掌柜吸了几口,忽然感觉自己又好了。
他连忙问道:“道长这是何物?可否卖给我?”
“一般人用不了的。”
掌柜略有失望,又问道:“道长,可否赐下些平安符?”
“可以是可以。但此地恶鬼凶残,平安符可能效用并不大。”
“修行之人不是常用些辟邪物件么?不知道长一行可有外售?尽管开价,我愿全数购置!”
席则摇摇头,“我门不擅炼器。掌柜若是忧虑安危,我等在此期间,定会尽力保护。而且,”席则指了指厅堂处处可见的法器和符咒,“掌柜布置的这些很是周到,此地十分安全。”
掌柜长长叹了口气,“病急乱投医罢了。”
席则温声安慰了两句,又道:“我还有些事想请教掌柜,望掌柜告知一二。”
掌柜忙道:“道长尽可直言。”
“此地可曾经历过战事?或是疫病?”
掌柜认真想了许久,道:“本地往前十来年都不曾有过疫病,战事的话,只是近几年有城里头的大人们前来征过几次兵丁,本地是从未发生过的。”
这就怪了……毫无基础条件是如何养出这么多缚灵和阴咒的?
席则再问:“可有何人蒙冤而死?”
掌柜连连摆手,“这镇上几乎家家户户都沾亲带故,关系和睦得很,天大的过错、矛盾,宗祠走一遭便能说解。”
这也没有……不过侧面说明这恶鬼所得鬼气确实不多,难怪在他眼皮子底下也要动手杀人攒气。
掌柜见席则沉默不语,紧张地问道:“道长,可是有何处不妥?”
席则摇头:“若是我所问皆无,那这恶鬼应当不难处理。”
“当真?!”
“当真。只是需要些时间。”
猛然吃下一颗定心丸,掌柜整个面色都好了不少,“有道长这番话,我这颗心就踏实放回肚子里了。不知其他几位道长何时归来?今日我要好好宴请诸位!”
“掌柜费心了,修行之人,不必优待。”
“诸位道长劳心费力,应该的。哦对了,我小门小户,知晓得不多,道长或许可以问问老张家。”
“这老张家……是什么来头?”
“道长有所不知,这个镇子其实是附近几处村落联合而成,宗族大姓掌管治理权,这大姓便是张家,小至调解家事,大至山神供奉,都由张家主理。。”
席则一凛,问道:“山神?你们在供奉山神?”
“是的。本地曾经供奉着一位山神,每年春秋两季还要举办神女节,为山神物色适龄少女,安排娶亲。”
席则微微瞪大了眼睛,“让女子……嫁给一座山?”
掌柜点点头,“这是张家合村前的习俗,他们多次得到山神指引,一度很是繁荣,合并后镇子便延续了。我们这里以前可穷了,还闹过饥荒,多亏了张家,才渐渐好转。”
“那被选中的女子后来如何了?”
“被选中的女子便是尊贵的神女了!”
说到这个,掌柜明显兴奋起来,“此后长住在庙中,侍奉山神。若是得山神垂怜,降下指引,神女便可遵循引导,寻得神赐之物,或是钱财,或是姻缘,或是良田,此后余生,一切顺遂。小女也曾有幸入选,最后得山神指引,嫁给了如意郎君。”
席则思索了一会儿,按照这个说法,可能是山神受了多年香火供奉,诞生了什么妖邪精怪,能力不高,但应付应付凡人不是什么难事。
他问:“掌柜,你说‘曾经’供奉,又是何解?”
“哎,这说来话长。”
掌柜起身去往柜台,在一堆叠一堆的法器中翻出一只木头箱子。
看得出已经有些年头,挂锁锈迹斑斑,稍微一拧便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