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班长,但我不能总要你帮忙啊。”张烛说完去窗口要了塑料叉子。
于雨失落,高考以后他们各奔东西,不可能一直见到,糟糕点几年见不到一次。
张烛提前吃完饭,没等他们走出食堂,路过操场看到几个人在跑道奔跑,里面有门笙。
门笙路过他着急刹车,挥手打招呼:“张烛!”
他们离得很远,张烛也挥挥手头也不回走入教学楼。
门笙收回手,身后传来声音:“你男朋友啊?生气了?你们今早不是还一起上学?”
手汗蹭在衣服,他微笑:“不知道,过会儿去问问。”
教学楼顶层。
张烛爬上楼顶,楼顶门把手早已生锈,扭动时的摩擦声,刺耳又难听。
一群在楼顶打游戏的青年随着声源看去,他们沉默对视,有几个人认出张烛,缩起头。
张烛只认识里面的李武:“我找李武。”
李武关了手机,犹豫了会儿走向张烛,他们在下一段的楼梯口坐下。
张烛看出李武紧张的神情,明明对方怎么看都比他更高大:“嗯…我想补这个学期的日记,但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了,我们不是一直和单东玩吗?你知道点的吧。”
李武瞪大眼,低头沉默了会儿:“如果我说了,你会不会告我?”
张烛失笑:“不会。”他站起身翻开身上的所有兜:“录音笔和手机我都没带,不用担心。”
李武放下心大概说了这学期他的事,各种违背他从小到大所受教育背道而驰的恶行霸凌,而他就是凶手之一。
他谴责过、痛苦过,唯独没有后悔,那种随意伤害一个活生生的人,不用顾虑一切的快感,难以忘怀。
李武诉说着流下眼泪。
张烛听着脑中有了画面,各种霸凌场景,有的或许久远些,很模糊。
第三视角看自己实在稀奇。
他没想到自己曾经竟然会可怜巴巴的被欺负,别人怂也是敢怒不敢言,他自己怒都不怒一下。
这样有什么意义呢?让自己拥有一堆积攒的垃圾?不解决不就成垃圾场了?
不想亲自解决不是还有别人,他又不是没靠山的孤儿,不是孤儿……
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了,他站起来:“我想起来了,谢谢你,李武。”他现在就要认证。
李武眼角还挂着眼泪,呆愣愣看着张烛“哒哒哒”下楼。
他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张烛在楼道奔跑横冲直撞,回到班级座位找手机,熟练的输入一串号码,手不自觉颤抖。
[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
手机没拿稳掉落,周围的嘈杂声都无法掩盖那冰凉的ai音,他垂眸哼气,弯腰捡起手机挂断。
吴岩看出他的反常:“张烛,你怎么了?”
张烛坐回位置,手机随便塞进抽屉:“我想起以前的事了,有点气我自己。”
吴岩意外又不知道意外什么:“确实气人,但一切都过去了。”
张烛单手撑头看吴岩:“哈哈,你说得对。”
单东跑路,张烛也没忘自己的惩罚,他打扫完,就开始写检讨。
放学后张烛交上检讨,顺便和班主任请假,请到端午后,班主任无奈嘱托几句,还是批了。
他没带钢笔,拿上书包里的车座子。
骑上自行车,离开学校前他让门笙给王恒传话:好好待在酒店,没钱找门笙,他会让张烛打钱。
门笙不懂刚要问,张烛脚一蹬走了,去的方向是附近小区。
那次分别后,张烛的座位被试卷堆满,没有带走的书包课本仿佛他还在,只是短暂离开,铃声响起便回来。
门笙给张烛发消息对方没回过,于雨和吴岩也一样。
王恒听了有点担心,带他们去公寓找张烛。
门笙才知道他们住的是同一栋楼,他烧的还是张烛家。他懊悔,住酒店的时候,怎么不问一下呢?
敲门没人理,他放学后蹲了几天,张烛一次没出来过,外卖都没有,只在说是王恒要钱时默默打钱,不然他们要以为人出事了。
在别人为他忧心忡忡时,张烛已经和严吻回到严家,享受少爷人生。
严爹似乎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非常欢迎他,在电竞房玩了几个通宵,每天不重样给他做小甜品,诡异的热情。
又熬到天亮,张烛靠在椅背,身边的严吻早就坚持不住呼呼睡了。
他拿起昨晚吃了一半的芋泥小蛋糕,好像有股馊味儿,但还是吃了。反正吃不死,顶多拉肚子。
嚼吧嚼吧完,他又开了把游戏,看到对面熟悉的id:【a燃爆维修】,这几天严吻带他把段位打上去了,如果没认错的话。
很平常的打完,对面赢了,张烛好友申请:[是炎哥吗?我是张烛]
过了会儿对面才同意好友,他是于炎没认错。
不打扰严吻他没开麦,键盘却敲得飞起,于炎回的言简意赅,在游戏里也提不起劲儿的感觉。
他们一起玩了几把,又开一局,张烛肚子“咕咕”了几声伴随绞痛,他没想到小蛋糕的后劲儿来的这么快,强撑着继续打,对面不弱他们打了半个小时才决胜负,还好赢了,他放下一切冲进厕所。
回来看到好于炎退出组队,信箱里有好几条他的组队申请,消息栏发了很多问号。
双排变三排,没日没夜玩游戏,张烛理解于炎了,这么玩每天都好累,哪有力气打扫卫生。
假期快结束了,严吻要带张烛过节,张烛拒绝要回公寓。
那些婴儿用品没了,他在公寓房间好好睡了晚,第二天骑上自己的新自行车。
来早了?没人,门也没开,保安室铁栅栏手伸进去就能打开,他打开,把车骑进去。
大得夸张的学校内,现在空荡荡的,一点人味儿都没有,张烛意识到不对打开手机看时间——5月31日端午节。
他昼夜颠倒记错日子了,端午节放假啊。
来都来了,将错就错吧,张烛在学校里溜了会儿,把车停在教学楼,回班看看自己座位是否安好。
无人的走廊里只有他的脚步声,他扭动高三2班的门把手,里面闷闷的。
他的位置似乎有人整理过,书本试卷都叠好放在一起,比他自己弄的都好。
张烛翻书包找钢笔,余光看到抽屉,一抽屉的油笔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他把笔都拿出来,抽屉里还藏着几封信,十几天前是520的,没想到他这种的也有人喜欢。
数了下油笔正好是他离开的这几天,他拿出钢笔。
972孤独寂寞冷的在书包里,笔都麻了:“呜呜呜,宿主你知道你有多绝情吗?你知道书包里有多可怕吗?我的墨都要干了……”
张烛打开信封,看也不看972:“你知道这些笔谁放的吗?”
972话卡在嘴边:“……不知道,我在书包里啥也看不到啊。”
张烛无奈没再提,开始翻看这些信,都是匿名信,有几封内容不同笔迹一样,但不是送错,开头都是:亲爱的张烛同学。
他看完把东西都放回去,972又回到书包。
实在无聊,张烛爬上楼顶,一开门风就推的他一个踉跄。
隔着围栏看远方,风吹得有些冷,他心血来潮打开手机再次拨打那个电话。
[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张烛叹气揣好手机,手抓着围栏空隙往上爬,爬到顶,双臂搭在上面,风吹进耳朵呜呜响。
有点好奇从上往下看是什么样,他牢牢抓住围栏,把上半身探出去。
挺吓人的,他往外看。
右手在那次后就容易酸,突的一软使不上劲儿,还好左手抓紧了,张烛差点栽下去。
但手机还是快他一步从口袋滑落,他下意识伸手,手机没拿到“嘭”的摔在地上。
整个人都出去了,他倒扣在围栏外,左手承受着体重缠在铁网,心脏突突跳。
他忍着疼痛扭过身,左手换了面和铁丝紧紧缠在一起勒出血,右手抓住围栏,脚努力踩在房檐稳住身体。
不敢动了,再动左手指没了他就会像手机一样,撑到明天开学有人发现他吧。
倒霉,好倒霉。
风推的他浑身冷,太阳出来了,冷汗浸的头发在阳光下发亮,温热的血渐渐染红手臂流进袖子,左手麻木,铁丝依旧纠缠。
张烛泄气闭上眼,右手和腿无力滑落,左手颤巍巍挂在那,终于,还是断了,他摔了下去。
他清晰感受到自己骨头的碎裂,刺穿皮肤,红从七窍流出,眼睛充血,他看到烈阳天落了雨。
雨珠滴进他的眼睛,混着血淌出来,洗不干净,看不清晰。
大雨泼下冲刷满地的红,痛苦到麻木,寒意透骨。
张烛肌肉瑟缩,眼前闪过一张惊恐的脸,想起那是他高中第一个朋友,那人高一就转学了,是男是女不记得。
ta为什么惊恐呢?
那天ta拉着张烛去楼顶吃午饭,ta有吃饭玩手机的习惯,刷到一则新闻——
[某高中,一同学因校园霸凌跳楼而亡,霸凌者因未成年仅被放置少管所。其母亲悲痛欲绝开车撞死霸凌者后畏罪自杀。]
聪明十多年的张烛第一次犯蠢,他不顾ta的阻拦反复打自己脸颊,又紧紧抓住ta的手,跪在地上恳求:“你打我吧,好朋友?”
那时候的张烛稚嫩青涩,没有刘海的遮挡,那蓄泪的红眼好可怜。
ta动手了,戴的手工铁丝戒指划破张烛的脸,留下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