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第一层,踏入第二层的那一刻,浓重的血腥味率先涌入鼻腔。踏过水镜,映入眼帘的是一方曝尸满地的战场,无数浑身染血的兵士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断臂者有之,失颅者不胜其数,一戴黄金面具之人盘腿坐于残尸之间,手中紧紧握着残破的旌旗,似在吟唱一曲悲歌。
血色染红整片天,天际尽头出现一个血色漩涡,不断吸食已死之人的魂魄。
与此同时,一张羊皮卷缓缓在众人面前展开,记载此间战事。
建元八年,突厥奇袭北境,主帅被杀,北境失守,十万北境军全军覆没。主帅死后,被奸人挖走全身206块骨头,魂魄不全,至此怨念不散,业债不灭。若想离开此地,便要找到其丢失的骨头。
寒风刮过,白雪朝打了一个寒颤,“这地方也太阴森了。”
“十万北境军被杀,该是何等的怨念。”沐清衍凝神道。
“那我们上哪儿找这块骨头?”木清瞳左右看了看,只见望不到尽头。
“既然第二层造了这个地方,必然就在此处,分头找吧。”沐清衍刚说完,几人就点头分头去找骨头。
索寺也正准备去找,一转头却发现封尧沉默地看着主帅倒下的地方,眼神发愣,不言不语。
“怎么了?”他走过去,也看了一眼已死的主帅,狐疑道:“你认识?”
封尧抿唇不语,他越过索寺立在那具早已没了生机的尸体旁,鲜血落在黄金面具上,染成乌黑的血花。全身骨头被抽走,本该软榻的身躯被一根自后颈垂直穿下的钢钉固定。
他伸手揭开面具的一角,在看到那张满是血污的脸时瞳孔骤然放大,双唇止不住地哆嗦,指尖一颤,被掀起一角的面具重新落回脸上。
索寺的视线在死尸和封尧之间打转,最终什么也没说。
一个时辰过去,几人从战场的边边角角找到了205块骨头,可最后一块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这角角落落都找过了,可最后一块就是不见,能去哪儿呢?”木清瞳将找到的骨头和其他人找到的堆在一起。
“真是见鬼了,偏偏少一块。”白雪朝放下手中的骨头块,拿出水壶跑木清瞳面前献殷勤,“小师妹,喝点水。”
封尧不着痕迹地朝那边望了一眼,随后收回视线,“少……胸骨?”
“对,而且是靠近心口的那块。”
沐清衍一抬头就见封尧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有什么不对吗?”
“胸骨,心口。”封尧在死尸面前蹲下,看着对方心口处的血窟窿,“血,胸骨,心口。”
“这四处全找过了,确定没有了。”沐清衍直觉这不是巧合,“为什么偏偏缺了心口的胸骨?”
“还记得那张羊皮卷上的话吗?”封尧起身,“怨念不散,业债不灭。”
沐清衍眼眸一亮,“心连着念。遗失的那块靠近心口的胸骨代表不散的怨念。若怨念散了,最后一块骨头便会出现?”
“可人都死了,你要如何化解对方的怨念?”索寺道。
沐清衍皱眉看着死尸,一时也陷入两难之地。
人死如灯灭,哪怕怨念在世也不好消除。
封尧本想故技重施当年化解蔺如画怨念的办法,可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他不知道他的怨念是什么?
人的怨有无数,但能形成经久不散怨念的只有一个。
封尧不确定那人的怨念的是什么?
是被害?还是牵连北境军被杀?
还是别的什么?
几人陷入迷障,仿佛走进了死胡同,却也看不到回头的路。
“烦死了!”木清瞳嘟嘴道:“一层又一层,这虚怀谷的主人到底想干嘛?弄死我们吗?怪不得以前从没人能从虚怀谷带东西出去,合着全被困死在里面了!”
封尧眼眸一抬,“等会儿,你刚说什么?”
木清瞳被封尧陡然转厉的眼神吓到了,结结巴巴道:“啊……我说一层又一层的,这虚怀谷的主人到底想干嘛?”
封尧豁然起身,抬头看向被血色浸染的天际,“一个无端的幻境布景,一个语焉不详的羊皮卷,布下此景的人怎么确定来这里的人会知道一个无名者的怨念为何?”
“什么意思?”木清瞳懵懵懂懂道。
封尧的思路跳脱得太快,往日都是将离在旁,极快地接上他的话。
时间久了,将离不在,没人跟得上他的速度,封尧都有点不习惯了,他叹了口气,刚打算详细解释,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你是想说代表最后一块胸骨的怨念与业债可能来自虚怀谷的主人。”索寺走过来,对上封尧的视线,一字一句道:“虚怀谷地势原因,幻境一经种下便不会更改,也就是说布下幻境之人无法保证闯入此处的人会认得那具死尸,如此一来看似成为困境中心的死尸反而成了一个迷惑之物,怨念与业债真正的来处在其他人。”
封尧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似是没想到索寺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还能接上他的话。
许久之后,他点了头,“对,而且极大可能是虚怀谷的主人。”
“可是……”闻令章小声道:“可是我们不知道虚怀谷的主人是谁啊。”
众人面面相觑。
确实,他们猜到了怨念真正的来处,却不知身有怨念业债之人是谁。
封尧视线慢慢转到沐清衍处,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将对方看得有些不自然才开口道:“你试试?”
沐清衍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那个人……和我有关?”
“不确定。”封尧没说假话,他确实不确定,所有的也不过一个猜想而已,“试试又不吃亏,毕竟你是所有人当中阳气最足的。”
元阳之气的持有者,全天下没人比他阳气更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