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拜别太后,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行装,分作两支车队连夜出发。
为了更快地回到皇城,他们精简了来时浩荡的队伍。除了近身侍仆外,各带一支精卫,而楼珂他们则被安排在了徐醒身边。
若非二人同行风险实在太大,徐望旌恨不得能亲自守着妹妹。可如今有多少人得知了消息尚未可知,作为唯二的皇储,他们赌不起。
“务必保殿下平安。”
忧心忡忡地看着徐醒的车队远去,徐望旌才转身踏上马车。
时间紧迫,他们不得不加快了脚程,徐醒撩开窗幔一角,望着外面匆匆而过的景象,目中盛满了担忧。
莹琇安慰道:“殿下吉人天相,此番定是能平安回都的。”
徐醒担心的倒不是这个。楼珂驾马在前开道,另有数名皇家亲卫随行。更何况,她还有锦波、浮白。
这二人是父皇亲自从朱楼为她选出的隐卫,就是禁军中也少有能比得上她们的。
按理说,就算不清楚锦波浮白的实力,单是亲卫身上的三足鸟纹就足以让别有用心之人自觉退避三舍。
因此,当马车无端停下、马嘶声与刀剑声骤起时,徐醒几乎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直到车帘被锦波掀开,下一秒徐醒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后便被稳稳地放在一个人的背上。
还没来得及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一声沉稳而坚定的:“走。”
浮白手紧握长剑,干脆利落地划开眼前蒙面匪徒的喉咙,在众人掩护下带着徐醒冲出了包围圈。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眼前被杀死,徐醒的身体剧烈地发起抖来。她低头咬住自己的小臂,双眼紧闭,努力抑制住呕吐的本能,紧紧贴着浮白的后背。
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她不敢回头,不敢睁眼。手指紧紧攥着浮白的衣领。
会死的……他们会死的。在意识到这一事实的瞬间,徐醒的眼泪翻涌而出。
这样的事实对她来说太冰凉、太残忍了。从小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金尊玉贵的公主,连苦难都未曾见过,更别说亲眼见证死亡。
她开始发抖。她觉得很冷,唯一的热源就是身下的浮白。她紧紧抱着浮白,就像抱着茫茫大海中的一根浮木。
浮白跑得很快,即使背上多了一个人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的速度。
感受到身上人的恐惧,浮白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她们跑了很久。久到彻底看不见那辆马车,也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在确认周围的环境是安全的之后,浮白才小心翼翼地将徐醒放了下来。
双脚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徐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落。浮白眼疾手快捞住她,让她借着自己的力气慢慢坐下。
这时,徐醒才看清了浮白的模样。浮白背着她跑了太久了,苍白的脸色、乌紫的嘴唇,仿佛下一刻就要闭上眼睛离她而去了。
可那双眼睛还认认真真地盯着她,在确认她的身体状态。
“浮白,”徐醒惊慌地伸手捧住她一路上被风刮得冰凉的脸,语无伦次,“你的脸色好差,怎么办……你不能死,千万不能死……”
她的眼睛通红,再次流出眼泪来。
她想帮帮浮白,却发现自己竟一点办法也没有。
看出徐醒的状态非常糟糕,即便很不舍,浮白还是将抚摸着她脸颊的那双颤抖的手移开,反手拢在了手心。
“浮白不会死的。殿下。”她尽量将声音放得轻柔些,用衣袖抹去徐醒脸上的泪痕,尝试安抚眼前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的殿下:“浮白会将殿下平安送回宫的。”
谁知听到这话,殿下眼中的泪却更多了:“可是,可是还有锦波、还有莹琇、楼珂、还有那些卫兵……他们……”
她的嗓音干哑。
“他们也要平安回宫才行啊。”
浮白沉默着,没有回应。
过了很久很久,徐醒才终于在浮白的怀里冷静下来。
天色渐沉了。她抬起头,天色从昏黄变得愈发暗淡,到最后她只能看见浮白的眼睛。
现在应该做什么?徐醒有些茫然。
回宫。对,回宫。
现在有比这一切更重要的事情。
她的父皇。
浮白自幼受到特殊训练,体质异于常人。休息了这么久,早已恢复了精力。徐醒在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天已经黑了,她们不可能留在原地等待天亮。最起码,得去找一些水。
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踩过枯枝落叶的脚步声和两人的呼吸。
在这样的氛围下,徐醒想起了从前母后吓唬她讲的故事。
也是在这样一个四下无人的黑夜,也是在这样一片分不清方向的山林。
即便她十分清楚那只是母后编出来的故事,但此刻还是不免觉得头皮发凉。
“浮白。”
“在。”
“浮白。”
“殿下,我在。”
徐醒不断轻声呼唤着浮白的名字,确保她一直在自己身边。
忽然间,浮白的脚步停了,徐醒来不及反应,脚下不稳险些被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