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林白的手掌感受着她脸颊的温度,心跳突然加速。
“沈意臻……”
他低声唤她的名字,不确定自己想说什么。他小心地用拇指抚过她的颧骨,看着她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羽翼般的阴影。
“如果您不爱我,请不要对我太好。”
片刻后,沈意臻的脸微微移开,说。
高林白的手悬在半空,掌心还残留着她脸颊的温度。
沈意臻的眼睛近在咫尺,他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那么模糊。
“为什么?”这次换他问。
沈意臻后退一步,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平静的表情:“这样我就不会……”
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高林白还是捕捉到了最后几个字:
“……不会对您有所期待。”
高林白看着她,一时无言。
“时间不早了,”沈意臻语调一转,“您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嗯。”
沈意臻把他带去主卧,那里已经按他的喜好改好装修。她道了晚安后便合上门离开。
夜深了,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手掌上似乎还残留着沈意臻脸颊的触感,冰凉而柔软,像雨中的花瓣。
在他脑海中,沈意臻站在雨中的画面挥之不去——她湿透的旗袍,颤抖的手指,还有那双不肯屈服的眼睛。
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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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孟应慈的电话一大早就把沈意臻吵醒。
“马上回来。”
孟应慈简单一句话后便撂了电话。
沈意臻知道孟应慈找她什么事。她简单梳妆好,给高林白留了早餐后便回了沈家老宅。
“你到底在干什么?”
老宅书房里,沈意臻跪在乌木地板上,膝盖早已失去知觉。
“母亲,我……”
“啪!”
戒尺狠狠抽在沈意臻左臂上,瞬间浮起一道红痕。她咬住下唇没出声,只是睫毛忍不住颤了颤。
“知道三亿资金缺口意味着什么吗?”孟应慈俯身,掐住女儿下巴,“意味着沈氏三代基业会毁在你父亲手里!意味着我们要把老宅抵押给银行!”她猛地甩开沈意臻,“而你,连个孩子都怀不上!”
沈意臻垂眼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倒影。跪姿标准,发髻纹丝不乱,就像过去二十年训练的那样。只有她知道,旗袍后背已经湿透。
“高林白不喜欢我。”她轻声说。
“不喜欢?”孟应慈冷笑,“你每周三都去他那里做了什么?喝茶聊天?"
“……”
“当初是你自己说的会让高林白同意结婚,还说的信誓旦旦的!”孟应慈突然提高音量,回声在偌大的书房里震荡,“早知道把你嫁给曾氏建材那个,钱马上就到手了,哪来这么多事!”
沈意臻攥紧身侧的裙摆。
回想起半年前那场相亲宴——曾氏建材的独子曾百耀,两百多斤的体重压得红木椅子吱呀作响,汗湿的衬衫领口沾着油渍,他席间还一直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服务员胸口。
“高氏至少……体面。”她的声音异常干涩。
“体面?”孟应慈讥讽地笑了,“体面能当饭吃?”
“母亲,再给我一个月,”她抬起头,声音出奇地平静,“如果还怀不上,我自愿离婚嫁入曾家。”
孟应慈眯起眼:“凭什么信你?”
沈意臻依旧挺直起腰,直视母亲的眼睛:“高林白还没看过婚前协议的具体条款。”
“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我生下孩子能获得股份,”沈意臻缓缓说,“他以为我只是喜欢他,已经开始对我产生兴趣了。”
孟应慈第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她上下打量着女儿,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你算计他?”
沈意臻没有回答,抬手整理了一下发髻。袖口滑落,她的指尖因为疼痛轻轻颤抖,蹭到了手腕上那道已经结痂的烫伤。
“慈善晚宴也不是偶遇,”她低声说,更像自言自语,“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我提前学习了茶道。”
那天她一直在等待高林白出现,故意在他经过时开始表演。她没有十足的把握,所幸高林白如她所料停下了脚步。
“高林白那样的人肯定讨厌被安排,”沈意臻继续道,声音平稳,“所以我让他以为是他选择了我。”
慈善晚宴后第三天,高林白收到了沈家联姻提议。他答应了。
她为自己争取到了高林白。
书房陷入死寂。孟应慈第一次用全新的目光审视女儿——这个她亲手培养的“完美闺秀”,此刻眼中闪烁着她从未见过的冷淡锋芒。
“曾百耀只爱色,”沈意臻语气沉下来,“但高林白……他欣赏有头脑的女人。”
说着这些话,沈意臻不知为何胸口闷闷的,脑海里浮现出他和顾冰语默契相谈的样子。
“母亲,我需要时间。”她身体有些摇晃,指尖张开撑着地面。
孟应慈突然大笑起来。
“好,很好!你真是让我意外,”她上前一步,替沈意臻整理衣领,“记住,两个月。怀不上孩子,你就乖乖收拾好和我去见曾百耀!”
沈意臻微微颔首,又恢复成那个温顺的大家闺秀。
只有她自己知道,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
走出书房时已是正午。得知高林白现在可能还在婚房没走,孟应慈赶紧谴她回去。
手机震动,是高林白的消息。
【下午飞新加坡】
沈意臻盯着屏幕,眼神空洞。
【好的,一路平安。】
发完消息,她走向窗边,看向院中那些茉莉花丛。
那些洁白的小花此刻正在风中摇曳,无助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