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谭深何和谭昭儿两人再无交谈。
谭马跃本以为声势那样浩大的山火,总会吸引到一些注意,可回程的路途竟意外地安全,“或许这片还没被注意到吧。”谭马跃没有多想,到村便松了口气,此程护送便算是结束了。
行进至半路,天色变转晴停了雨,她们回到村子的地界后,发现田垄并不潮湿,想来村子并没有下雨。
众人回到村子便解散了,谭深何和谭金义回到了村长家。
兰姨看着挺高兴的,揽着两个孩子左看看右看看,又问谭深何身体吃不吃得消。
谭深何摇摇头,表示自己感觉良好。谭金义撇撇嘴,说不知道谁逃出来后脸色白成那样。
兰姨一听就敛起笑,忙问发生了什么。
谭金义便把遭逢雷雨山火的事情说了,暗讽谭深何胆小还拖后腿。
兰姨当即皱眉,给了谭金义一巴掌,上回是她疏忽没来得及打,这次她打得及时:“让你多照看照看盼妹呢!那山火能不吓人?什么叫拖后腿?那小马没让你们先走?你被烧着了没?”
谭金义撇撇嘴,随意睨了一眼谭深何,却被她的眼神吓得一呆。
谭深何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极劣,因瘦削而显得十分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恍如他是砧板上的肉,该是被千刀万剐的份。
那一瞬,谭金义连呼吸都险些忘了,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彻骨的眼神,叫他胆寒。
他想他是眼花了,可他看着谭深何不知过了几息,她依然是那毫不掩饰恶意的申请。谭金义忍不住后退一步,对方却忽地垂下了眼睫,背上又是一巴掌打了上来。
“干什么呢你?”兰姨狐疑地看着自己的男儿。她刚刚给她俩倒水去了,转头就发现自己男儿跟丢了魂似的。
谭金义猝不及防地回神,呼吸略带急促,他惊魂未定地看着乖巧得仿佛只是他梦一场的谭深何,又无助地望向自己的母亲。
“她……她……”
谭深何朝他眨眨眼,一脸无辜的样子,对兰姨说:“他可能真是差点被烧着了,有点后怕吧。”
一阵风吹过,谭金义感觉到背上细密的汗。
“我、我去田里了。”谭金义闷闷地转身出门,连水也没喝。
谭香吭哧吭哧地跑过来坐下,抱着无主地水碗大口喝了起来。
谭深何看着她娇憨的模样忍不住弯起一个笑,问起兰姨李神棍的情况。
今天早上她来不及管李神棍,便拜托兰姨去照看了下。
“李先生本来看着精神不错,但伤口渗了血,他执意要换……”兰姨脸上挂着几分尴尬,她虽不说,谭深何也能料想到当时情况一定不太妙。
这蠢人。
谭深何脸上带笑,心情却称不上美妙,既然这蠢人急着找死,她不介意助他一把。
谭深何好言安慰兰姨几句,兰姨却摆摆手,说当时也有几个人在场,是他们把他收拾好了。
谭深何挑了挑眉,又和兰姨清点了这次远门的收获,把要给谭石家的药草收好,才转身出门,去了李神棍的家里。
差不多要到午时了,谭深何得先管了李神棍的饭,再去谭石家探望。毕竟李神棍的“义子”可不少,不能怠慢了他。
李神棍家外头又守了一些人,正好是兰姨提到的那几个。但他们却不敢擅自进去,生怕冒犯到“恩公”,见到她都一脸纠结,即欢迎又不欢迎。
纵使李神棍亲口承认自己“行骗多年”,但总有人认为自己是例外的。毕竟在他们自己看来,李神棍是实实在在地帮助过他们。
人无完人,自己都干过一些混账事,但是能说他们就是纯粹的坏人吗?
倒是这个忽然跟换了个人似的谭二丫头,一开始就与李先生不对付,她真能好心救治李先生?
但他们又确实觉得,现在除了这个丫头片子,没人更适合给李先生疗伤的了。
谭深何当然没那么好心,可她能装。
她率先进了李神棍的屋里,后面几个人也想跟着进来。
谭深何自然是劝阻,那几个人态度半软不硬地说:“我们就进去看看,看看李先生怎么样了。”
软,出于对谭深何背后“神”的惧怕;硬,出于对谭深何本人的不敬。
谭深何叹了口气,露出担忧的神色:“好吧……李先生现在这般模样,很容易被秽气侵体,探望他的人越少越好。但你们若是平常就饮净水,用净水擦身,或许应该无事……”
那几人有些心虚,但很快便硬气起来,那净水哪有这么神?只当她危言耸听想背着他们做些小动作。
他们早上也随兰芳进去过,能有什么事?都胡乱应下。
于是谭深何不再劝阻,小心翼翼地打开李神棍的门。
一开门,李神棍依然躺在榻上,四周干净,可身上的布条却捆得歪七扭八。
谭深何皱眉,那些珍贵的白布都染上了不少血,多浪费!
几人有些心虚,早上李神棍坚持自己上药,却一个不慎滚下了榻子,伤口迸出了血疼晕了过去,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把他抬上去,兰姨翻白眼不想理他们,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学着谭深何昨天的示范给他换药,却怎么也缠不好。
谭深何转身,一脸凝重地看着这群二十出头的男人,厉声呵斥:“这是你们给他换的?知不知道要是处理不当,伤口不洁更容易害死他?”
“不是……”
有人想解释,谭深何却一脸怒气地打断他,走到角落的盥手盆开始净手:“你们净手了没?别告诉我你们连手都没洗就给他换药了!”
“……”
有人颤抖了,慌乱之间谁会记得这些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