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另一个妇女点头,“她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像那些没下过地的贵妇人。她为什么不穿鞋?”
谭深何不仅不穿鞋,还说什么都要拉着村长和谭金义用凉开水洗脚。
村长和谭金义自然是不愿意的,谭深何懒得多费口舌,再次搬出“河神”的名头,又拿谭香威胁。
两人到底是从了。
她看了眼表情扭曲的兰姨,对方看过来,对她强撑起一个笑。
谭深何默了一会,还是说了出来:“谭香现在体弱,您二位睡前都要用净水洗手擦脸,这段时间辛苦婶婶多烧点水了。”
说完,躲开兰姨的视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没办法,疫情期间,特殊时期,必要搞的卫生还是要搞的……谭深何在心里碎碎念。
进到屋里,亮光就没了。这个穷村没有蜡烛油灯,一般人家没有夜晚活动,大多洗洗就睡了。
但谭深何不打算立刻睡,她习惯把第二天的工作捋清楚,排出个行动步骤再睡。
此时她坐在桌前,拿出早些时候薅下的树叶和树枝,就着月光摆在桌上。
如果有纸和笔对她来说更好,但此时也只能将就一下了。谭深何平静地想。
“……”
“唉!”情绪还是没压住,上了头,谭深何深深叹了口气。
最爱幻想的那些年,她发小问她想不想穿回古代当皇帝,她的回答是非常笃定的“不要”。她只要一想到古代落后的生产力,就知道处处不方便的生活对她来说简直是折磨,可她偏偏就是来了。
谭深何叹气,是因为不习惯,但再不习惯,她也得继续规划。
她把一截小树枝当一个大点,分出三截,代表现在的难题:净水、环境、田地。
又拿过一片叶,撕出不规则的一块,放在代表净水的树枝下。
这一小片表示净水难点一:烧水耗材。
她又撕下一小片,这是净水难点二,习惯落实。
谭深何故意将叶子撕得各不一样,尽量将图案和每个细分点联系起来。
很快,桌上便摆满了叶子碎片。
净水的难点主要就是上述的两个,耗材和落实;
环境的难点多且工作量不小,街道要清扫、尸体要处理、房屋要修缮、房屋内部要整洁;
田地的难点也多,要去积水防蚊虫、要防止盐碱化和板结、要养肥力、要解决种子问题等等,但执行起来难度不大,这些富有经验的农民对此有自己的想法,她需要做的并不多。
谭深何规整叶子碎片的位置,再按照实施紧迫度挪动上下位置,排出优先级。
看着这些抽象的叶子,谭深何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雏形。
明天开始,就要督促各家各户开始煮沸水。
今天下午村长和大家说了这回事,但是村民明显积极性不高,态度都挺犹豫。她得把给村长家的那套说辞优化,让烧水这件事看起来更紧迫、紧急些,然后去各家各户盯着烧水。
柴火的事还不是很急,哪家哪户还不够柴火,就让她们把没人住的空屋拆了平分,她只用借“河神”的身份,说这是去晦气的一部分就可。当然她会提前和村长说一声。
眼下她没有手下,所有环节都得她亲自来,这样做效率虽不高,但也有好处,她能加深对村民的印象,还能知道每家每户的卫生状况,一对一去解决问题。
公共环境也是很急的,但比这更急的是农田积水和防止土地盐碱化、板结,这两样都需要比较多的人手。
农忙时,女男老少都要下地帮忙,灾后抢救也不例外,能调动的人手实在不多。但谭深何综合今天一天的观察进行细致评估,倒也不是不能安排,只是得看别人愿不愿意。
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问题需要注意……
谭深何就着月光盯着眼前这桌叶子碎片,感觉眼球在隐隐作痛。
她捏捏鼻梁舒缓一下双眼,接着想继续捋顺思路,却兀地吹来一阵微风,没吹乱桌上的叶,却吹迷了她的眼。
一阵涩痛袭来,让谭深何一时间没法睁开眼睛,她叹了口气,索性暂时先闭眼不管,因为她正好续上思路,脑子能继续运转。
她是这般专注,自然也不会关注到外界的变化。
待她睁开眼时,也没注意到这些奇形怪状的叶片有什么变化,将它们一列一列地收好,堆到了风吹不到的地方。
谭深何关上全开的窗户,终于脱下外衣,躺在了床上。
身下的褥子薄得很,但也总比睡硬木板好。
累了一天的谭深何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谭深何醒来时兰姨已备好早晌,村长和谭金义也已经从地里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