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抬头!
冰崖边缘,风雪中,矗立着几个熟悉得让我心脏骤停的身影!
老巴克!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远古巨熊,须发戟张,浑身挂满冰凌,手中端着一把巨大的、用废旧管道和强化兽筋改造的弩炮!他身边,是铁匠!那个沉默寡言、总是用铁锤敲打废铁的男人,此刻眼神锐利如刀,手中握着一把简陋却寒光闪闪的合金长矛!
还有哑婆!她佝偻着背,枯瘦的手里紧紧攥着几个装着诡异粘稠液体的玻璃瓶,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甚至…还有小芒!她被哑婆死死护在身后,小脸冻得发白,手里却紧紧抓着一把磨尖了的金属短匕!
社区!他们…他们一直跟着我们?!但这些东西又是哪来的?
“丫头!你看我们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老巴克的吼声如雷贯耳,“你就放心把后背交给我们,尽管去找治愈根须的万物之母吧。”
根须…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我脑中某个被恐惧和混乱堵塞的阀门。
“在下面!”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指向那翻涌着幽绿光点的裂谷浓雾,“万物之母在下面!”
“听见了没?!” 老巴克对着特遣队的方向咆哮,猛地拉动弩炮的沉重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动我家丫头?先问过老子这杆‘破城锥’答不答应!铁匠!哑婆!给这帮铁皮罐头点颜色瞧瞧!”
“吼!” 铁匠发出一声低沉的战吼,猛地将手中的合金长矛朝着下方一名试图瞄准冰崖的队员狠狠投掷下去,长矛化作一道寒光。
哑婆则用她那枯瘦的手,以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敏捷,将手中的玻璃瓶狠狠砸向特遣队前方的冰面。
啵!啵!
玻璃瓶碎裂,里面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恶臭的墨绿色液体瞬间在冰面上蔓延开来。
接触到液体的冰面发出剧烈的滋滋声,冒出滚滚浓烟和诡异的黄绿色气泡,那是哑婆用废土变异毒菌和腐蚀性溶剂熬制的“蚀骨膏”。
特遣队阵脚大乱,弩箭的干扰、长矛的威胁、脚下蔓延的腐蚀毒液,让他们精密的阵型瞬间被撕开一道口子!
“就是现在!丫头!青鸟!跳下去!” 老巴克的声音如同战鼓。
青鸟反应极快,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眼神决绝:“信我!莉亚!” 他背后那副断裂的“翅膀”骨架被他猛地展开一个角度,虽然破烂不堪,却勉强形成了一个滑翔的斜面。
“走!” 我没有任何犹豫。留在这里,只会让老巴克他们陷入死战。
我们猛地从掩体后冲出,向着那深不见底、翻涌着致命辐射浓雾的裂谷豁口,纵身一跃。
失重感瞬间攫住心脏,凛冽的风如同刀片刮过脸颊。
下方是翻涌的、闪烁着亿万幽绿光点的蓝紫色浓雾,如同通往地狱的深渊之口。
就在我们身体凌空,即将坠入浓雾的刹那——
嗡——!
一道格外粗大、格外刺眼的橙红色等离子光束,如同审判之矛,撕裂风雪,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从一个被铁匠长矛逼退、却迅速调整好姿态的特遣队员枪口中射出。
目标——并非我和青鸟。
而是刚刚投出长矛,正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沉重金属板充当临时盾牌,试图掩护哑婆和小芒向冰崖更高处转移的铁匠。
那光束太快!太狠!
“铁匠——!” 老巴克目眦欲裂的咆哮声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
铁匠似乎听到了,也看到了。
他那张被炉火常年熏烤得黝黑、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平静。
他甚至没有试图用那块临时盾牌去挡——他知道挡不住。他魁梧的身体猛地向侧面一转,用尽全身力气,将一直紧紧护在怀里的一个用厚厚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朝着我和青鸟下坠的方向,狠狠抛了过来。
“青鸟——!接住——!”
他的吼声在等离子光束撕裂空气的尖啸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清晰。
噗嗤——!!!
灼热的光束毫无阻碍地贯穿了铁匠的胸膛。
时间仿佛凝固了。
我看到他胸口的衣物和血肉瞬间汽化、碳化,露出一个碗口大的、边缘流淌着熔岩般红光的恐怖空洞。
他强壮的身体被那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后飞起,重重砸在冻结的冰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鲜血甚至来不及喷涌,就在极寒中瞬间冻结,在他胸前凝固成一朵巨大、狰狞、暗红色的冰花。
他最后的目光,没有看那夺命的枪口,也没有看自己恐怖的伤口,而是死死盯着那个被他抛出的、在空中翻滚的油布包裹,直到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
那张平静的脸,永远凝固在了冰壁之上,像一尊沉默的、染血的青铜雕像。
“不——!!!” 我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嘶鸣。青鸟的瞳孔瞬间收缩到极致,他伸出手,机械般地、精准地抓住了那个翻滚着下坠的油布包裹。
包裹入手沉重。油布散开一角,露出里面一截断裂的、却依旧闪烁着寒光的斧柄,以及…几颗用金属小盒小心封存的、散发着微弱生命气息的种子。
“护好…种子…” 铁匠最后的嘱托,如同烙印,烫在冰冷的空气中。
“走——!!!” 老巴克悲怆欲绝的咆哮声从头顶炸响,带着无尽的怒火和决绝,“丫头!活下去!替我们…种出个明天——!”
巨大的推力从背后传来。
是老巴克用他那把沉重的弩炮“破城锥”,狠狠砸在冰崖边缘崩落的一块巨大冰块上,冰块如同炮弹般呼啸着砸向下方的特遣队员,暂时阻断了他们的追击。
借着这股推力,青鸟死死抓住我,破烂的“翅膀”骨架在狂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带着我们翻滚着,加速坠向那翻涌着幽绿光点的裂谷深渊。
头顶的厮杀声、怒吼声、等离子武器的嗡鸣声迅速远去、模糊。只有铁匠凝固在冰壁上的身影,和他怀中那朵巨大的、暗红色的冰花,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烙印在我的灵魂里。
冰冷的浓雾瞬间吞噬了我们。
亿万幽绿的光点在周围旋转、闪烁,如同坠入了星海。那潮湿的金属泥土味和沉重的神经嗡鸣变得无比清晰、无比亲近。
裂谷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