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恕没忍住笑了下,然后把手机塞进了岑镜手里,扯过她的手就往外走:“快走吧,我刚买的烧鹅,等会就凉了。”
岑镜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一行加粗加黑的大字映入眼帘。
【突发!兰城多车连环相撞!】
“怎么还买烧鹅了 ?”岑镜一边迷惑地扫过屏幕上简短的报道,一边迷惑地问。
“突然想吃。”明恕如此回答,语气听不出任何端倪。
岑镜斜瞥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说:“……你是做饭的时候灵机一动了吧。”
明恕:“嘛。”
被戳破了真相,明恕一点也不尴尬。
岑镜面无表情地指责她:“虽然我也喜欢做饭的时候灵机一动,但是你做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灵机一动。”
明恕拒绝双标行为,她要宽于律己:“哪有这样的道理。”
岑镜:“……”
她选择用手肘撞了下明恕。
但由于俩人挽在一起的手,岑镜也被带着跌跌撞撞地向一旁歪倒,差点撞到人。
岑镜一边连声跟人道歉,一边接受“后生仔不要光顾着闹要看路啊”的埋怨教育。
十月中旬,下了几场雨后,兰城气温骤降,一扫之前的暑热,荣获入秋体验卡。
凉凉的晚风卷着水雾吹过,衣着单薄的岑镜哆嗦着说冷,拽着明恕加快了步伐。
住所本来就离地铁口远,再不回去开饭,明恕提着的烧鹅都要凉了。
“这是什么?”岑镜又将报道的页面看了一遍,仍然不太明白地晃了晃手中的手机,“这车祸怎么了?”
明恕沉吟了一会,答道:“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向不远处被警车救护车消防车重重包围的道路示意,暗沉的天色下,刺目的红色在闪烁。
“你有没有感觉哪里怪怪的?”明恕贴近岑镜,压低了声音。
岑镜眺望车祸现场,轻微皱眉,也配合地跟着耳语:“有一点,但说不上来。”
“是吧,车祸发生的时候我离这里大概有两百米,却忽然感到些许异样……”讲到这里,明恕顿了顿。
“但是无论怎么看,都没看出什么问题,是吧。”岑镜无缝衔接,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覆盖在虹膜上幽蓝微光如同漩涡般剧烈搅动,而后又归于平静。
明恕发出意义不明的单音节,然后说:“猜猜会发生什么?”
“不猜,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况且你我都知道些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岑镜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明恕,接着颇为无所谓地笑了笑,语调似乎在感叹亦或嘲弄,“反正大家都要大难临头咯。”
灾难还未从虚无中现出轮廓,但已能隐隐嗅到祂降临的气息。
“喂,收收你那幸灾乐祸的反社会嘴脸。”明恕用手肘捅了捅岑镜的腰侧。
成功赢得身旁人下意识绷紧了腰部肌肉,因为靠得近,明恕还感受到了对方的轻颤。
岑镜不适地摁住明恕的手,语气很不满:“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自己也倒大霉了好吗。再说了,我要是反社会你也等着一起挂精神科吧。”
岑镜那先天装载的预感雷达异常灵敏,她不知道很多,同时也知晓着什么。
但岑镜对此只有一个看法:就命运而言,这毫无作用。
不过是一个徒增烦恼的鸡肋能力。
事已至此,不如吃饭吧!
两人紧赶慢赶,可算是成功在菜凉前回到家开饭。
岑镜洗了手后,非常自觉地舀饭端出来,明恕收拾了下岑镜的包——毕竟明天轮到自己上班了,又把滴着水的雨伞撑开,扔到阳台去。
而饭桌上很安静,岑镜并不是喜欢说话的人,甚至也不喜欢在吃饭时看别的,可谓习惯非常之良好。
偶尔有勺筷交错、碰撞的声音,但这份安静并不让人尴尬。
安静的,没有隔阂的,感觉心中有一块地方都变得柔软了起来。
很奇妙的感觉。
岑镜一边想,一边不客气地抢走了最后一块烧鹅。
******
夜幕深沉,底下的人间却是灯火通明,繁荣喧嚣。
有人从容不迫地行走在各个屋檐上,走过地标建筑的尖顶,走过大型商超的广告架子,走过普通楼房的天台……甚至落在小吃摊贩的车顶上,旁若无人地一路踩着小吃摊车的棚顶走。
当然,旁人也对其视若空气。
闲庭信步如饭后散步般逛了大半个兰城,最终停留在了一家医院的窗户旁,来者那双人类的黑色眼睛轻轻地往里面望去。
脑袋裹着一圈纱布的大汉满脸怀疑人生,正对着一旁板着脸坐着的妻子絮絮叨叨地重复:“真的……我看见前面真的没有车,是一段空着好几米的路呢,我还往前开了好一会,真的有路的,我前面那辆车还是红色的,特别红,我印象特别深刻……老婆老婆,我真的没喝酒,也没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老婆我说的都是真的啊你别走——”
来者看了几眼就漠不关心地收回眼神,轻飘飘地走远了,长长的白发扎成马尾,正轻快地在身后扫动。
而宽大的白色衣袖下是一个常见的鸟笼,里头关着一只有着漆黑爪子、碧色眼睛的人,对方正小心翼翼地看着笼罩着半片天的白色,焦虑地啃起爪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