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郡中的城民对典琴小姐的事迹津津乐道,每个人都如同亲眼见过这些事,也或多或少羡慕过小姐生来的锦衣玉食,无所不有。
然而典琴小姐所拥有的一切都被困在一处小小高楼里,尽管精致华美,却是囚禁她一生的牢笼。自她出生之后,乐氏族中人才辈出,在朝则青云扶摇,在野则万事亨通,氏族的长辈将她视若珍宝掌珠,深信只要她在家一日,可保家族昌盛延绵。
典琴小姐的前半生的确是顺风顺水,就连远自西域而来的僧侣路过乐府,都专程拜访族中长辈,说是他得到神谕,知道典琴小姐乃是福星转世,不仅自身福寿绵绵、就连她身边亲近之人也能因此受益。
西域僧侣一番话,乐府家主表面上一笑置之、各种谦逊,实际上对典琴之事愈发上心,既至她及笄之后,亦无意为她寻觅夫婿——毕竟这样的福星正应该放在家中振兴家族,怎么舍得拱手让人?
然而,西域僧侣拜访过之后,不多久便有官媒上门提亲,偏偏这门亲事也是乐氏一门无法拒绝的。
南平郡王要为世子物色佳偶,既是合情合理,也是乐氏一门天大的福气。
不得已,乐氏家主只得答允婚事,而后典琴小姐带着一路的锦绣红妆、风光出嫁,种种荣华加身自不必提。
出阁那日,典琴小姐满心忐忑地坐在大红花轿之中、她耳边只听见锣鼓声,唢呐声、人们的欢喜的祝贺声,媒婆还一路不停地说着各种吉祥话,直吵得她心烦意乱。
乐典琴不明白,她成亲难道不应该是她自己的事吗,为什么旁人比她还要兴奋呢?
正是心烦意乱之际,脚下忽而钻出了一团毛绒绒地东西、吓得她险些就叫了出来——而后,一根软趴趴的尾巴在她脚边撩啊撩啊,典琴小姐才终于放心下来。
她俏皮地用绣鞋鞋头轻轻往那毛球的背上踹了一下,那团毛球便乖乖顺顺地从她脚下一跃而上,稳稳地落在她的大腿上。
典琴小姐爱怜地揉搓它圆乎乎地脑袋:“贞娘不许我带你走,我还以为以后都见不着你了……”
“嗷呜~”那猫儿用尾巴一下一下地在她手臂上来回搔着,满是讨好的意味。
典琴小姐的手熟练地伸到猫儿的下颔处,温柔地给它搔痒痒:
“嘻,既然你偷偷地跟来了,就陪着我搬进王府吧。”
也不知猫儿有没有听懂她话中的欢喜,只是娇嗲嗲的“喵”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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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从小被养在深闺中的典琴小姐对新婚夫婿怀有满腔期待的话,那么新婚之夜她所经历的一切足以将她所有的幻想抹杀殆尽。
男女敦伦之道,出阁之前贞娘曾对她细细说过,典琴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羞红了脸颊、就连怀中的猫儿与她玩耍,她也没能反应过来。
新婚之夜,她的猫儿被婢女用链子锁在新房的一个空旷的角落里;随她嫁入王府的婢女与嬷嬷则是被人请到别的厅院去吃酒。
偌大的新房里,只剩她一人独坐。
典琴小姐自小目不能视,为了能表现得与常人一般,她的耳力、味觉锻炼得比一般人更为敏锐——也因此,新房的那扇房门开阖之后,她知道从外面走进了五个人。
而且这五人高矮不一,足音轻重亦不相同。
及至那五人与她愈来愈近,她甚至可以分辨出这五个身上各自的气味。
其中有一人,身上的薰着上等的龙脑香,这种薰香不仅价格高昂,而且供给给皇亲贵胄,一般平民私有或使用都是死罪——这说明,这人身份尊贵,而且并不是南平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