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反噬,那确实是真名。
“话说你们女巫都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初次见面就给我烙契约?”契约成立后束缚的锁链也相应收回,张玄辞摸了摸脖子上的咒文,凑到兮沐面前压下眉头故作可怜地看她。“这位女士,你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吧?”
以古语书写的狼人真名刻印在每一根指骨末端,黑色的咒文沿着白皙的双手缠绕,像是一个又一个戒指。看着自己的手,兮沐沉思了片刻,张开五指要去抓张玄辞的脖子。
一声痛苦的呜咽后,威胁的低吼与尖利的爪牙一齐袭来,停在离眼球还剩一厘米的地方,劲风扑进眼睛,刺得眼球发涩。张玄辞咽喉处的咒文散发着淡淡光芒,她却红着脸一声声急促喘息,拧着眉怒目而视,眼神沉沉满是威胁,右手化作利爪向着兮沐。
“要不……咱们,讲讲道理?”
签订契约的狼人在对契约主有伤害意图时,咽喉咒文会据其意图程度收紧,扼住狼人咽喉,以示惩戒,直到意图消失。
“嗯,对不起。”兮沐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面无表情地道了歉,银白的睫羽轻轻扇动,直直望向屋外已经开始坠落的圆月,“怎么离开这里?”
张玄辞埋头从落了灰的衣柜里翻找衣服,一件件向外扔去,最终挑了件被东朱人称作“旗袍”的黑色裙子,小心翼翼地向门外探头。
“要等一个血月啦,然后献祭一个祭品就能出去。不过最近一个血月在半年后。”晨光穿过曲折回廊落在领路的张玄辞身上,她背着手慢步在古宅中,惬意地眯起眼睛仿佛并不在意其他事,“你要拿我献祭也行,不过先说好我是镇宅兽,我死了这宅子就再也不会维持现在这样,可能风一吹就到,到时候也谁都可以进了。虽然对你来说也没什么......”
她在前面絮絮叨叨走着,纯白的女巫在后面慢慢跟着。古宅静静的,风也安静,水也安静,藤蔓肆意滋生,残荷摇曳不定。时间以几乎荒诞的缓慢速度流淌,却造就虚假的昼夜。只有她们,只剩她们。
半年,足以爱上一个人。
穿梭于时空与世界角落的女巫,见过形形色色的种族,像张玄辞这样的疯子,她见过很多,和她性格完全一样的也有。
可她们的灵魂是完全不相同的。女巫说是这样说的。
对自身毛发过敏的狼人,却在月圆之夜因为自己的要求耐着性子,一边打喷嚏打得晕头转向,一边乖顺地趴在月光里任自己抚摸。嘴上说着“喜欢你”“爱你”,连眼神都是那么热忱,温柔,咽喉咒文却不断亮起,惹起一次又一次痛苦的闷哼,却又一遍遍在疼痛喘息中说着“爱”。
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呢?女巫陷入沉思。
大概是自己摊开手掌,而她将自己柔软咽喉放上去的那天吧。她靠在垂柳下,而狼人靠着她怀里捧着书,一直到银质颈环在脖子上收紧,毫无戒备的狼人才歪了歪头,眼睛却仍停在书上。
“调松点宝贝,我不想一截脖子粗一截细,怪丑的。”
女巫也会坠入爱河。
她喜欢那疯子笑起来的模样,更喜欢她哭起来的模样。昏暗的夜晚里,她在炽热的喘息里一声声笑着,与眼睛一同发亮的还有咽喉的咒文。于是自己刻印她名字的手会攥住那把长发狠狠后拽,听着她沙哑的笑逐渐加重力道。
“嘶......好,乖,我轻点。”
或是颠倒压着她,随着咒文亮起的频率一下下收紧手掌,与咒文一起掐住她咽喉,叫那沙哑的笑声里染上哭腔,添上痛苦的欢愉的呻吟。
“不愧是,见多识广的女巫呃!咳咳......哈哈哈哈,好好,我闭嘴......”
这样汹涌的想将她杀死的爱意啊。
血月当空。
魔杖在庭院中画出法阵,月光猩红。兮沐手中握着一把银质长剑,直直指向狼人咽喉。狼人与吸血鬼一样,讨厌银,也只会被银杀死。张玄辞跪在法阵正中央,仰头迎上剑尖,直勾勾盯着女巫笑。
“出去之后不许爱别人哦。”
剑尖下是柔软脆弱的咽喉,漆黑的咒文却持续散发着光芒,逐渐收紧,逼得她皱眉喘息。
她还是看着她。
“你想杀我?”女巫问。
“我爱你。”狼人回答。
她想出去,她也想自由,孤独的两千三百二十一个日夜怎能不叫人疯狂,她连死去都做不到,她也想离开。可狼人脑子不好,她觉得一百八十四天比两千多天更划算。她抓了一只白鸟,总是要放走的。
“你只剩下六十一年,但我不会老去,所以杀死我吧,叫我没有遗忘你的机会。”她们可以留在古宅,但当钟表归零,女巫自时间中消逝,又只剩下狼人,这太难熬了。
所以亲爱的,请杀死我吧。
古宅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