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悄然冒上了我的心头。

万敌那般显眼地前往了古董摊，这桩事件本身就充满了疑点，为何这训练有素的情报人员，竟会对此只字不提？

上首那片浓重的黑暗中，凯妮斯依旧在专注地审视着那乌鸦眼球中闪烁的红光，仿佛要在那些流动的影像里搜寻出什么被忽略的细节。

而下方那名汇报者也依旧保持着肃立的姿态，未曾离去。

倘若那经过改造的乌鸦之眼，当真能够如我所猜测那般巨细无遗地记录下它所目睹的一切，那么在它无数次回放的某一帧画面之中，或许，真的会捕捉到我的某一次弹起。

但万敌，那个浑身都写满了警觉与戒备的黄金裔，他真的会对此一无所知吗？

还是说他是在钓鱼？

这个假设并非没有可能，那么更为隐秘的“金线”是否也同样监视到了万敌的异常行为？

正当我沉浸在这般纷繁复杂的思绪之中时，凯妮斯那压抑着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叫嚷了起来。

“金色！”她那原本沉稳的声线此刻竟有些扭曲，仿佛看到了什么颠覆认知的景象，“有一抹稍纵即逝的金色！黄金裔……黄金裔已经发现了戒指！

她的手在身侧摸索着，猛地按下了墙壁上某个毫不起眼的凸起。

“咔哒”一声轻响，隐藏在墙体内的照明机关被瞬间激活。

柔和却无处不在的光线霎时间驱散了室内的浓稠黑暗，将每一处角落都映照得清晰可见。

“去找！”

她厉声命令道，然而，那指令的尾音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在了喉咙里。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我的出场也有点突兀了。

“您要去找我吗？”

我笑眯眯地冲凯妮斯挥了挥手。

凯妮斯无疑是个漂亮的女人，她有一头如霜雪般的银发，看着二三十的年纪。

她一定做过刺客或者上过战场，因为她的肌肉线条很流畅，即使静立不动，也透着一种随时可以爆发的敏捷与力量感，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利刃。

她的灵魂也果真翻滚着令人惊叹的野心，那欲海难填的渴求，如同最敏锐的触角，让她也得以窥见我这游离于世的灵魂。

“刻法勒在上！这一定是神迹，预言真的应验了！”

她失声惊呼，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我们’等了您几个世纪啊！”

我没有躲闪，只是面无表情地垂下“目光”，注视着她那因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庞。

于是，她径直穿过了我的“身体”。

这个事实让似乎她更加激动，几乎陷入癫狂。

她像是瞬间忘记了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猛地跪倒在我面前，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凯妮斯大人……”

那个带我进来的追踪者显然看不见我，脸上写满了茫然和困惑。

“大人……您在和谁说话？”他迟疑地开口。

他的声音似乎提醒了跪在地上的女人——这里还有个碍事的家伙。

女人甚至没有回头。

她的右手向后随意一挥，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一道银亮的弧光在室内一闪而逝，冷冽如霜。

空气中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利刃切开皮肉的闷响。

追踪者脸上的困惑永远凝固了。

他眼中最后残留的，是对这突如其来变故的茫然不解。

接着，他膝盖一软。

身体沉闷地砸在地板上，扬起微不可查的尘埃。

温热的血液无声地从他颈侧涌出，迅速浸透了衣领。

——处理得很干脆。

人命轻得像一点雪花，落在手心上，被温度一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其实凯妮斯有一双很美的湛蓝色的眼眸，但我飘得很高、我飘得太高，以至于——

我不仅看到了这双跃动着虔诚和狂热的眸子，我还看到了在这眸子背后那一点点蔓延开来的血色。

我彻底冷下了神色。

谈不上有多共情，但是能面不改色地对自己的袍泽动手，这个叫凯妮斯的女人，是个狠角色。

而且她对我的态度太过于虔诚，反而令我平白生出一股疑窦来。

将求于人，则先下之，她如此卑微，所求于我的，显然非同小可。

这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它至少表明，我心中的某些疑问，她多半会给予解答。

即便她的回答里会精心掺杂着谎言与误导，但谎言本身，亦不失为另一种形式的答案

“你说“你们”等了我几个世纪是和黄金裔有关的预言？这个预言几世纪前就传开了吗？”

“并非全然如此。”凯妮斯迟疑了一下，她说道，“真正明确指向您的到、预示着您独特存在的预言，其实是在十几年前才开始悄然流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