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宏笛那句冰冷的“你喝多了”、“胡言乱语”,如同在慕云励与世界之间竖起了一道无形的、不可逾越的冰墙。电话被挂断的忙音,成了两人关系最后的休止符。
慕云励没有再拨回去。那场失控的、带着绝望真心的醉酒告白,被艾宏笛定义为“胡言乱语”,已经彻底堵死了他所有的路。骄傲、自尊、以及那份不愿再被轻视践踏的卑微爱意,让他选择了沉默。
同时,经纪公司老王如同惊弓之鸟,对慕云励的私生活展开了史无前例的严密监控。
助理二十四小时“陪伴”,行程表精确到分钟,所有私人通讯设备被定期检查,杜绝任何可能再生波澜的联系。
老王语重心长,字字诛心:“云励,想想你爸妈!想想你的事业!那个圈子(指古典乐圈)的人,跟我们不是一路!别再惹祸上身了!”
艾宏笛那边,同样默契地切断了所有联系渠道。
邮件石沉大海,号码拨过去永远是助理梁先生公式化的“艾先生正在练琴/演出,不便接听”。
那些曾带来慰藉的、带着松木冷香的明信片,也彻底消失了。他像一个精准的避障系统,彻底绕开了慕云励所在的轨道。
慕云励的世界,只剩下真空般的死寂。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华丽躯壳,麻木地履行着“顶流偶像”的职责:跑通告、拍广告、为新电影站台、在镜头前与“绯闻女友”林薇上演着“破冰友情”的戏码。他强迫自己微笑,强迫自己投入,强迫自己相信,这才是他应该走的路——父母期望的、粉丝崇拜的、资本需要的、社会认可的“正确”人生。
时间在喧嚣和麻木中滑过半年。
慕云励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带着巨大空洞的行走,直到那个电话响起。
是一个陌生的海外号码。
但慕云励的心脏,在铃声响起的第一秒,就疯狂地擂动起来,一种近乎窒息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屏住呼吸,走到无人处,接起电话。
“喂?” 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是我。” 电话那头,是艾宏笛久违的清冷嗓音。
背景很安静,像是在一个空旷的房间。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慕云励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半年了……他终于又听到了这个声音。
“我……” 艾宏笛似乎也停顿了一下,那惯常的平稳声线里,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迟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和苏珊,准备订婚了。就在……半年后。”
轰——!
慕云励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巨大的嗡鸣。
订婚?半年后?艾宏笛……要和那个叫苏珊的小提琴手……订婚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用力揉碎。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扶住了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电话两端,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电流的微鸣声被无限放大,像一场无声的葬礼正在举行。
慕云励能听到自己血液冲撞耳膜的声音,能感觉到冷汗正顺着额角滑落。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着滚烫的沙砾,灼烧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质问,想嘶吼,想疯狂地大笑,想把这半年来所有的痛苦、思念和不甘都倾泻出来。
但最终,所有翻腾的岩浆,都凝固在了唇边,化作一个被强行挤压出来的、干涩到刺耳的音节:
“……恭喜。”
又是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电话那头,艾宏笛似乎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声音恢复了那种平淡的、公式化的语调:
“……谢谢。”
然后,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没有任何解释,电话再次被挂断。
“嘟…嘟…嘟…”
忙音冰冷而单调地重复着,像敲打在慕云励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他维持着接听的姿势,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像一尊失去生命的雕塑。
窗外的阳光明媚刺眼,却照不进他眼底分毫的暖意。
艾宏笛要订婚了。
那个曾在他灵魂深处掀起惊涛骇浪、被他视作唯一绿洲和秘密的人,将彻底属于另一个女孩。
而他,甚至连一句“为什么”都问不出口。
那句“恭喜”和“谢谢”,就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也是最残酷的墓志铭。
巨大的心碎之后,是一种近乎毁灭性的麻木。
几个月后,在经纪公司精心的策划和“鼓励”下,慕云励“官宣”了与当红实力女歌手夏岚的恋情。通稿写得温情脉脉,照片上两人“深情”对视,粉丝们一片祝福的海洋,高呼“郎才女貌”、“终于等到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