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文中提到的名画名人都是瞎写的,纯为剧情需要……)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妙啊!妙!”
“是啊,摩诘居士常常用不经意的词句,说出最深刻的感情,不愧为千古大家啊!”
“唉!孤独,思亲,寥寥数句便说出这佳节寂寥。”
……
“莲花,莲花!”
碧游看着白莲花在那里望着陌生人出神,孙悟空也在默默看着白莲花的样子不禁一阵着急,连忙摇了摇白莲花的手臂,才使她晃过神来。
“莲花,你在想什么?”
“碧游姐姐,他们在说什么啊?”
白莲花平时不爱舞文弄墨,可是不知怎地,竟好似被魇住一般沉在那诗句中难以自拔,一时好奇起来。
“你说他们念得那几句诗啊?那是凡间一名诗人所作,不知写出多少游子思乡之情,流传千古。”
“这位诗人啊,诗画双绝,做官也做得好,实在是难得的人才,让人敬佩的紧。”
说起这位诗人,碧游面上不由现出神往之色,顿了一顿,又缓缓念出另一首诗句。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没想到女子也有如此博学之人!小姐能如此推崇摩诘居士,可见也是一位细腻清澈之人,能在此处相遇,实在是小生之幸啊!”
还未等白莲花开口横地里插过一人,先是深深作了一揖,又哗啦一下展开折扇微笑着说道。
他的目光直直看着碧游,眼中流露出无限热情之意,却看都没看就在碧游身旁的白莲花一眼。
碧游转头便看到那高谈阔论的几名书生来到了身边,轻轻后退了几步转而面向那几人福了一礼。
“不敢当贤士夸奖,不过认得几个字偶然之下听过几句诗罢了。”
“姑娘实在自谦,当今女子皆重家事,又有几人能如姑娘这般与男子无二地喜欢文墨?”
那书生话中多有轻狂之意,面上却仍是一派潇洒自如、敬而重之之色。
“小生恰有王摩诘亲笔诗画一副,珍而重之,然而今日得遇知己,愿请一观,不知可否?”
碧游心下暗暗生了几许厌烦之意,那王摩诘何等人物,笔墨落在这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人手中岂不可惜?
“好!”
这话一出,几人都是一愣,原来竟是碧游、白莲花、乔灵儿同时出口应了下来。
一旁孙悟空看看三人,想要问问白莲花究竟怎么了,手都已经伸了出去,却终于还是保持了沉默。
那书生眼中闪过一丝犹疑,转而又现出狂喜之色,连忙又是深深一揖,前方带路,一行七人径自离去,未在这游人如织的高山引起任何注意。
几人皆是惯于行云,如今与几个酸腐儒生一起慢慢行去,听着对方口中不断的酸词拽文与不甚高明的奉迎之情,心中皆是有些不耐。
孙悟空与白莲花缀在后面,默默看着前面几人,碧游与灵儿却是被那几人围个正着,说个不停,不知过了多久方行到山脚,停在了一处高门大户的宅院前。
其中一个书生走上前叫了门,不多时便见一小厮将门打开,一径看去,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怪石,处处精巧,看似江南之景,却又莫名透着一股大气阔然之感。
想不到,这几人竟有这般精巧心思。
有了这般园林打底,几人的谈话终于真诚许多。
一路上白莲花都在默默出神,此刻气氛热闹起来,她也只转了转眼珠,仍未发一言。
终于来到一座书房,前面一人伸手将门推开,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身后几人,却听乔灵儿咦了一声,竟再无分毫赞誉之词。
“怎么,莫非这些还入不了诸位高士法眼吗?”
那人显露出不快之色,又强压下去方开口问道。
就在乔灵儿出声之时碧游便已暗暗伸手去拉他袖子。
这书房中悬挂着各式画轴,名家手笔不知凡几,这几人当也是为此极为自得。
可是他们又怎么明白,大家真迹,自有其风骨余韵在内,在他们神仙看来自是与凡品不同,可是眼前这满室“珍品”竟无一真品。
这倒也罢了,原与他们无关,又何必白白开口去落人面子呢?
乔灵儿本就不是个与人为难之人,方才也不过一时惊讶才露了形色,此刻自然是闭口不言。
碧游见此处并无真品,也就不欲再多纠缠,正准备开口告辞,身后白莲花突然飞身冲向一个角落,伸手轻轻一拍,原在那处的一只木箱砰然四裂,散落一地画轴。
那几人都是愣在当场。
他们原看不起白莲花这等不懂文墨的女子,谁想这等女子竟敢在他处动起手来,目瞪口呆之后便是大怒盈然,纷纷怒喝起来。
孙悟空皱了皱眉,看向白莲花伸手取出的一卷画轴,突然紧跟着飞身而上,一把握住白莲花的手腕阻住了她想打开画轴的动作。
白莲花仿若未觉,仍是满面木然地继续使力,就在此时,那画上丝线似是不堪二人抢夺突然断裂开来,画轴哗啦一声打开,处处笔墨闪烁着微微的光华,正是一幅名家真迹!
碧游连忙走了过来,震惊地看着眼前画幅。
“这,这竟是,失传已久的《辋川图》!”
“姑娘,莫非其余珍作皆难入你眼,只有这不入流的区区摹本反而……姑娘,枉我等看你这般重,实在是让人扼腕啊!”
碧游没有理会那几人,只是伸出手去想要触摸这绝世珍品,孙悟空突然伸手迅速将画轴卷起插在腰间,面色有些凝重地向愕然的碧游摇了摇头。
“这画不对劲,先走为上!”
话音刚落,那插入腰间的画轴便突然被人拔出,回头一看,正是木然的白莲花。
“莲花别动!”
白莲花似乎是顿了一顿,可是紧跟着便手一抖重新将画打开,另一手向画上一按,整个屋中忽然光华大作,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时,屋中只剩几名书生。
“成了!”
那几人再不复之前的酸儒模样,身形伸展,脸上露出诡异的笑意。
此时的白莲花却是在一片飘渺白光中砰地一声落地,随后整个身子跟着摇晃起来,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置身一只小舟中,不由大惊。
她分明与孙悟空几人约好在凡间游玩,方登了山顶,怎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身处水面,四面不靠,白莲花当即便想凝聚法力驾云离开,怎奈运力之时却感受不到任何灵力的存在。
正在白莲花心中惊疑不定之时,青篷中忽然传出低低的一声叹息,紧跟着一名清铄老者自里面躬身走出,见到白莲花也是一愣。
“不知姑娘是谁,怎会到得此处?”
“这是哪儿?”
白莲花微微后退了一步,沉着脸问道。
老者看了看她手中长剑,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这里?无间地狱!”
“胡言乱语!你是什么人?”
那老者看了满脸戒备的白莲花一眼,自己摇摇头走到舟尾慢慢地摇起桨来,小舟渐渐向着岸边而去。
随着渐近岸边,江上的雾气渐渐大了起来,几乎到了一舟之隔却看不到对面之人的程度。
白莲花心中更为警惕起来,双眼不住地观察着周围状况。
突然之间,一丝极细小的声音一闪而过,白莲花没有用眼去看,反而仍是装作不知的样子看向余处,就在脚下一湿的刹那,白莲花猛然反手刺去,噗地一声长剑穿过异物直接扎进船底,一声尖啸传来,低头看去,一具周身光滑的四脚怪物被她正正钉在脚下,四脚仍在不住地挣扎着。
白莲花心中一凛,咬紧牙关将剑柄向下一切,那怪物自背脊至尖吻一分为二,鲜血喷洒开来,将白莲花脚下浸染的一片血迹。
随着怪物身死,雾气倏然散去,白莲花凝目看向船尾,那老者亦是跌倒在地,脖颈被另一只四脚怪物的尾巴紧紧缠住,脸上胀的通红,眼看就要不行。
白莲花下意识便想冲上前去,却又堪堪停住脚步,长剑在手上转了一圈直直向着那怪物飞去,自那怪物眼中穿过,正正钉在船上,发出嗡嗡声响。
白莲花向四周观察了一番,船上只余一条条怪物爬过的痕迹,带着江水和一些细小的白色粘液,这才疾步上前将老者搀起,以掌抵背轻轻按揉起来。
随着小舟靠岸发出咚的声响,老者也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老人家,您还能走动吗?”
那老者长长叹了口气,将白莲花推在一边,自己慢慢站了起来。
“走吧。”
白莲花看他见怪不怪的样子,心中有无数问题,也只好暂时按下不表。
她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兼之方才之事怪异之极,原想上了岸便离开的白莲花转而跟在老者身后,一路走到了一片竹林中,迎面便是一座竹林小筑。
“老人家,这是您的住处吗?”
那老者转头看了白莲花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这所有地界,皆是我的住处。”
这是什么意思?
白莲花皱起眉头,见老者示意让她进屋,犹豫了一下,还是抱拳行了个别礼,转身离开了此处。
行不多远,越过一座小小土坡,一座巨大山庄突然出现在眼前。
白莲花定定看了半晌,突然飞身而起,脚上不过点了几点,十数里的路程眨眼即过,轻轻落在了院门前。
“是谁?”
白莲花摇响门口悬挂的铜铃,过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出人声。
白莲花一愣,还未及细想,那红漆木门便已在内打开,自里面走出一名白衣男子。
那男子迈过高高门槛才掸着袖子抬起头来,待看到白莲花眼中顿时迸出惊喜之色。
“莲花!”
“灵儿,你怎么在这?”
白莲花微微打量了乔灵儿一番,不着痕迹地将剑向前横了一横。
乔灵儿疾步走下台阶回头看了看那山庄牌匾,《辋口庄》几个龙飞凤舞的巨大墨字。
“白姑娘,你有见到碧游和大圣吗?”
乔灵儿看到那牌匾时分明身形一震,可是却略过不提,转而问起白莲花其余二人下落。
“你们都在此处?”
白莲花大吃一惊,心中狂跳起来。
乔灵儿点了点头,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我们……大约是被摄入画中了吧。”
“什么画?”
“你不记得了?你将那画打开之后我只觉眼前一阵白光闪过,等反应过来人已置身庄中。”
是我做的?
白莲花心中一震,却没有继续再问。
她自然想得到,他们几人本在一处,自然是一并被摄了进来。
稳稳心神,白莲花又看向那重重深院。
“里面没有大圣和碧游姐姐的踪迹吗?”
乔灵儿脸色暗淡下来,轻轻摇了摇头。
“我驾不得云,只是喊了许久也未有回应,我猜他们未在此处。”
白莲花皱了皱眉,向后退了几步,脚上微微使力,身子突然跃起,借势直翻上了墙,眺望一番看到一处极高的阁楼,落地后抓起乔灵儿肩膀向着庄内疾驰而去。
乔灵儿如今已是神仙,自然对这凡人速度没有什么感触,可是他自恢复了前世记忆,知道了曾经那些和白莲花一起经历的过往,便一直避免与白莲花单独相处,往日都是由着碧游自己去寻白莲花玩,没想到这次意外竟只余了他二人,心中难免不自在起来。
这种不自在到了小小阁楼上更甚。
“白姑娘,你在想什么?”
白莲花站在窗口处双眼不住地搜寻着,认真起来的样子颇有几分冷意。
乔灵儿学着白莲花的样子走到窗边,往下看去,只觉处处亭台楼阁,假山怪石,处处精巧。
“这里……这不就是那几个书生带我们去的宅子吗?”
乔灵儿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你认识?”
白莲花抬手便准备去抓乔灵儿,乔灵儿连忙躲了一下。
“别急,我们消失的地方就在楼下,我带你去!”
“一模一样……”
这房间与他们去时一模一样,同样悬挂的无数书画,不同的是,那处宅子的书画皆是赝品,这里的书画上全都闪烁着淡淡的光华,十足十的是古人真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灵儿站在门口喃喃自语,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冲到墙角打开一口木箱,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我们去其他地方找吧。”
白莲花心中突然有了些许猜测。
“这所有地界,皆是我的住处。”
难道,这里便是那幅画中吗?
她从前在人间游历之时便曾听人说起过画中妖。
相传画中妖乃是由作画者的精气凝聚而成,依靠吸取画外人的精血修炼成精,她却从未得见。
“白姑娘,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乔灵儿看着白莲花若有所思的模样突然问道。
“你可还记得那画中都有什么?”
乔灵儿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白莲花一眼,当真细细回想起那《辋川图》。
那《辋川图》虽是大家王维手笔,在文人中却并不受推崇,偏偏他与碧游与众不同,极爱这一幅,因此这一回想,那长长画卷中的景色顿时在脑海中伸展开来。
“我们现在是在坳口的山庄处,再往里面应会有山岗湖泊竹林一类,不算很大,我们试着去找找看吧。”
“竹林?我便是从那个方向而来,我们换一处找吧。”
白莲花仍是那副平静的模样,乔灵儿却是停顿了片刻方才开口。
“莲花,你变了很多。”
与初见时遇到相熟之人惊喜之下的脱口而出不同,此刻的乔灵儿更多的是一种感慨。
白莲花已经走出了两步,听到乔灵儿的感慨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她早已听碧游说起过,乔灵儿因了她失忆时的那一闹,为了向碧游证明他的爱意,强行恢复了前世记忆。
只是当时的她也在不断恢复记忆,又身怀有孕,自顾尚且不暇,哪里有心思去理会他,是以竟未多想。
方才她满心只想找到孙悟空与碧游,亦未顾及,直到此时,才察觉到些许怪异。
“我经历了很多事,若是再不知改变,恐怕……”
白莲花突然想到孙悟空几次救下自己的情景,脸上露出笑意。
若没有他,自己此刻也不过是黄土一抔罢了,哪得这些顺心遂意的日子呢?
“莲花,看到你这样,我真的很高兴。”
乔灵儿抬头看了看天,脸上露出几分自嘲。
“可是我,我有的时候会怀疑,我究竟,是哪个乔灵儿。”
前生种种,本该与今生无关,可是偏生他所遇之人皆有长生之能,看他的目光都带着前生之念,让他又怎能不加介怀?
直到他自己也恢复前生记忆,方知那些曾经轰轰烈烈的过往究竟有多么令人动心,令人难忘。
后来,他有多么后悔自己竟是乔灵儿,顶着这个人的面貌,享受着他没能得到的爱意。
又有多么庆幸自己曾是乔灵儿,方能在一开始便得到碧游的另眼相待。
“我其实很庆幸,你的身边有了大圣相伴。他不会像我,那样伤你。他待你,真的很好很好。”
白莲花听到乔灵儿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却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你想做谁,便做谁。前生之事本就与你无关,你是想做只爱碧游姐姐的乔灵儿,是也不是?”
乔灵儿愣了愣。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师弟乔灵儿,而是拥有了前生所有记忆的乔灵儿。
他也曾经和白莲花有过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爱恋,让他如何开口说得出那个是字?
“世间最难得之事不过四字,求仁得仁。老天待我白莲花不薄,让我失去了很多,也给了我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我早已别无所求。”
白莲花握紧手中长剑,看着从未有丝毫改变的长空幽幽叹了口气。
“你说的不错,他待我很好很好。我,很爱他。灵儿,你知道吗?一个人的心其实很小,小的只能放下一个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