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紧随其后跟上来,忙不迭弯腰捡起地上的汤婆子,擦拭几下递给萧玉宸,对方僵着身躯却并未接过,反而杀气腾腾略过他,目光沉沉疾步径直走向沈璃。
沈璃不明所以,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他单手将她勾在怀里,紧接着打横公主抱起往厨房的方向而去。
挣扎的片刻,许子安立在背后,俊美的侧脸隐在黑暗里,出声阻止道:“放开她!”
萧玉宸却头也不回,连一个眼神也未给他,三两步便来到厨房,将她抱在锅炕边沿,俯下身子隔着冰凉的面具,一寸寸向下压迫而来。
“你,你别过来,我不会怕你!”沈璃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双手胡乱抓着锅炕,沾了满手的黑灰,靠在墙上缩成一团退无可退。料想他必定是误会两人了,又怕将许子安前未婚夫的身份说出来,这暴虐将军恐不分青红皂白,将她一刀毙命,斜视着一口铁锅,情急之下瞎话脱口而出,“我又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他只是,只是来吃饭”
“是许大人!”他目光灼灼打断她的话,仿佛要在对方脸上盯出个洞来,瞧着对方震惊的神情,似乎觉得很是满意,又道,“当朝新科状元,平乐公主国婿,也是你的未来的‘妹夫’。”
最后两个字故意咬得很重,话语里似乎夹杂着一丝窃喜得意,又仿佛是在提醒她,两人如今的身份。
“你见过他?”对此沈璃满脸惊讶,把接下来的话咕咚一口咽下,看对方的神情不像是撒谎。
“入宫的时候,有幸见过一面。”萧玉宸一句话轻描淡写,却不知那日早朝过后,他坐在宫门口的马车里,隔着轿帘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只见那人头戴御赐簪花直脚廋头,脚蹬乌皮靴,一身绿色襕袍款款走来。
经过马车前,只见那人眉目温润雅致,长相颇为俊美,出身贫寒却不见烟火气,惊鸿一瞥微微颔首,姿态端庄隔着帘布向他行礼道:“臣新科状元许子安,参见殿下!”
......
“所以,娘子该知晓如何做罢!”
“如何与前未婚夫,相——处——”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期许问询又像是再质问,原来他一早便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许子安......也知晓两人曾心悦彼此
定下婚约相许白首共度一生。
“知道了!”本以为她的性子,会泼辣地反驳怼他,谁知,她只是垂下眼睫叹了口气,便低声应下来,接着推开他的桎梏走出厨房。
许子安想跟进去,却被随风用刀剑挡住去路,听见里面的动静,脸上青红交加愈发急躁不安,直到瞧见沈璃,才用一把推开剑锋,‘刺啦’一声划破衣袍,胳膊渗出血来,也不管不顾朝她奔过去,见她发丝凌乱眼含怒意地瞪了身后的萧玉宸一眼,随即关切地伸出手:“璃娘,他有没有把你怎么”
啪————
只听‘样’字还没说出口,一个响亮的耳光却响彻天际。
声音之大连萧玉宸也吓了一跳,比起大婚之夜他挨的那巴掌,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不过不知为何,看着那人脸上红肿的五指印子,以及不解的神情,他的心情莫名舒畅了许多,有些得意地盯着那许子安。
“住口,不许叫我璃娘!”沈璃眼神冷漠,后退躲开他的触碰,“你我既已退婚,便再无干系!请称呼我为沈娘子便是!只是不知许大人如今飞黄腾达,即将迎娶公主为妻,光临小店做什么?”
对于她的疏离,许子安显然愣了一瞬,又对接下来的闻讯哑口无言:“璃......沈娘子,我......我来给你送你最爱的梅花糕!”
说完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一个泛黄的油纸包,摊开来放在桌上,接着又满脸羞涩掏出一枚漆金白玉打造的梅花簪,递给眼前人温声道:“还有这支金玉红梅簪,我瞧着欢喜,从前家里穷买不起,如今终于可以买来送你了!”
“不必了!”沈璃抬手示意催促他离开,“男女授受不亲,免教人误会了去,还请大人尽早及时离去!”
“不怕误会......”只见他磨磨蹭蹭,举着簪子不肯离去,低头红着脸吞吞吐吐,“我已向官家请愿,若你不嫌弃,可纳你为妾!”
“纳妾?”沈璃抬头冷冷看他,心头不由地火起。
“官家御赐新婚,属实违抗不得。璃娘,你信我,妾室只是名头而已,我不会食言,等你嫁进来定待你与正头娘子无异!”
“许子安!你发什么疯?”望着对方恳切的模样,她只觉得憎恶,把送来的东西扔了,抄起棍棒将人打出去,“你给我滚!”
棍子落在身上,许子安狼狈立在门口,却咬牙硬生生受着:“若是能让你出气,愿意跟我回家,便尽管打罢!”
回家???
沈璃听见这句话失去了全部力气,眼泪几乎当场掉下来,从前她孤身逃来汴京,一直以为遇到良人,她的许郎能给她一个家
可如今,她有了另一个家,也嫁了人,虽然只是盲婚哑嫁
虚浮的一瞬,正好倒在萧玉宸怀里,不过两人只是对视一眼,便互相嫌弃分开。
这时,一直躲在门后的太妃,却悄然走到两人旁边,学着丫鬟的模样负手笑道:“许大人或许还不知罢!前几日侯府沈家认回的长女,嫁给平王殿下做正头娘子,正是眼前这两位!”
许子安一时反应不过来,失神地愣在原地,几次懦弱地张口却哑了嗓子,说不出话来,殷切望着她的眼神,似是恳求又似是询问。
沈璃见此背转过身,对着他冷冷道:“既已嫁作新妇,便要学会避嫌!以后还望大人能自重,能好好善待公主,你我最好此生不负相见。”
许子安当即愣在原地,眼神落寞地低头,似喃喃自语,又仿佛是说给她听:“好一个,此生不负相见!那日我差母亲,去与你和说纳你为妾,母亲回来同我说你不允,还吵闹着退婚了!从前我日夜思念于你,还总是不信,今日看来,你心中……的确是早已没有我了。”
“大人自重!冯氏当街退婚之事,汴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如此没有此事,我也万万没有做妾的道理!”沈璃僵直着后背,将半张脸隐在幽暗的阴影里。
“是不是因为,他比我有权有势,比我能给你更富裕的日子!”许子安红着眼角讲到此处,眼神里满是阴鸷,哪里还有半分温润的模样,满眼含泪不甘心地问道,“是不是这样?璃娘,你告诉我!若是我能给你,同样的荣华富贵,你是不是也愿意,跟我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