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方才唤他的人轻笑:“很美吧,看多少次,都会觉得伸手就能摘到似的。”
甘衡这才回过神,往一旁看去。
很奇怪,天上隔得那么远的星辰都那样清晰,眼前这人倒是看不分明了,他穿着一身繁复的服饰,明明款式就是简单的便装,但甘衡用他为数不多对金钱的感知,觉得这一身衣服肯定价格不凡,眼前这人非富即贵,还有可能又富又贵。
那人又道:“才几杯酒下去你就醉了?”
甘衡闻言低头,地上当真散落着一地的酒瓶子。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凉凉的夜风在两人之间穿过。
过了片刻,那人仿佛叹息地问了一句:“可有占卜到什么?”
甘衡下意识地抬头,满天繁星在天幕之上纵横交错,勾勒出一片生机,但闪烁黯淡间却也夹杂着淡淡的死气。
生死,从来不过都是一念之间的事。
甘衡听到一个清冷无情的声音回道:“占星,占的至始至终都只是成算,结果如何是人注定的……”
这声音好似从自己身体内发出来的,却又好似并非出自甘衡之口。
对方轻笑一声,这声轻笑里就包含了太多意思了,试探以及不动声色的危险,他说:“所以说人心是占卜不到的,对么?”
他说完也不待回答,走到了围栏的边缘,这儿应当很高,风也很大,夜风将他的长发吹起,衣服也被吹得猎猎作响,他突然大笑起来,状若癫狂。
甘衡都怕这人一个想不明白就从上头栽了下去。
他转过身来,面向甘衡,指着高楼之下道:“你瞧啊,这底下跪拜着的人,也不知道跪的到底是谁,他们这般恭敬,冲着你一口一个‘大人’,你若是不占出点什么来,如何对得起他们的虔诚呢?”
甘衡还是看不清这人的脸,只觉得这话里话外没有他所谓的恭敬,全是讽刺和恶意。
甘衡想再说点什么,可脚下突然一空,那万丈高楼,他竟是要直直地坠了下去,掉落下去的最后一眼,他看到高楼底下尽是跪拜叩首之人,密密麻麻,如同蚂蚁。
他们伸出无数双手,好似托举又好似要将他拉入深渊。
所有人哀切、低鸣、悲声唤道:“大人……大人……大人……”
甘衡来不及挣扎,整个人犹如被捂住嘴溺进水里,喘不上来气……
他猛地睁开眼,好嘛,还真是被沉在了水里,这里头一股刺鼻的酒味,这是拿酒坛子腌猪肉呢?
甘衡这一遭当真是把酒喝服了,若不是进驿站之前,他提前就做好准备吃下了解酒药,恐怕这一时半会还在罐子里泡着,只是这药效也太慢了,他都不知道在这酒里到底被泡了多久。
他伸手触到罐壁,蓄了些力道,结阵一拳直接将罐子破开。
“哇!”甘衡扑出去,撑着破碎的罐子就开始猛吐,那架势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先前喝进去的酒水,一滴不落地全都吐了,还夹带着他今儿吃的早饭和先前在凉茶摊上喝的凉茶。
他吐完还有点庆幸,还好没有吃苛丑的米糕,不然全浪费了。
甘衡缓了半天这才直起身子来,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嫌弃得眼睛都快跟鼻子皱到了一起,酒味和自己吐出来的馊味混在一起,说实话还不如混着牛粪的泥巴味,至少那玩意味道还挺自然纯正的……
他突然一惊,连忙去掏自己的衣服口袋,“坏了坏了!”
他废老劲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截软趴趴的烟花棒样式的东西,甘衡欲哭无泪地伸手,想着说看能不能扶起来再挣扎一把,结果没想到手刚碰上去,这软趴趴的一截瞬间就成了散装的……彻底没救了。
“靠……”甘衡无言以对。
这玩意是焰灵,专门跟人联络,一次性的,原本是甘衡到了奉先城,点着这玩意,荀樾便能知道他在奉先何处了。
可现如今这玩意是废了,甘衡长叹了口气,到时去了奉先城,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屋子里全都是罐子,密密麻麻地摆放着,个个封得都很严实。
甘衡皱眉,他走过去将密封的罐子揭开,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不出甘衡所料,那清冽醇厚的酒水里当真泡着一具面容清俊的男尸!
他不信邪又揭了好几个,每一罐里面都有!
甘衡拧着眉,缓了好半天劲才骂道:“真他大爷的是,东西路南北拐——走邪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