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很喜欢和他聊天的,和他聊天我知道了许多这个世界的细节,顺便补充我自己的背景故事。
星神比起外神更像是人类。至少阿基维利是如此。他和奈亚拉托提普一样都是个不甘寂寞的主,但他比奈亚可爱多了。而岚给我的感觉和艾尔海森很像,有种“冰蓝”的烟火气。
奇怪的是,阿基维利与我熟络是因为岚,但我和岚最多是点头之交,而阿基维利和我“破冰”速率非常快。阿基维利表示过他喜欢我胜于岚,也暗搓搓地询问过我愿不愿意上他的列车。“不是说让你离开仙舟。”他补充说,“是让你有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然后继续你的旅途。”
他这么说的原因是我说过自己是个随时准备用祈禳之术施救一方百姓的旅人。
虽然以他的智力,认识到居无定所与接受爵位是自相矛盾的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但阿基维利也只是试探性地询问我是否想在仙舟定居。“是因为岚吗?”阿基维利尊重朋友的隐私,他询问类似的问题时都会一反常态地小心翼翼。
我微笑,不置可否。
其实我和岚的关系并不算太好。应该。我觉得他总有事情瞒着我,虽然对我也交付了信任,但他对阿基维利和对我态度明显不一样。阿基维利插科打诨他会嘻笑,我无论说什么他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至少我单方面贴近他的时候他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做什么。
现在你就要问了,我既然和他关系不好,那为什么要单方面贴近他?与肿胀之女有关。
肿胀之女被我从幻梦境里赶出来后就与我井水不犯河水,她总是在一些小的方面上刺激我,然后看着我不好发作的模样莞尔一笑。
比如炸裂的是,肿胀之女叫“金莲”,随便取的名字,竟然和我的化名“银杏”对上了。每次她叫我“妹妹”的时候我都一阵恶寒。
肿胀之女总是以扇掩面,一派小女儿情态,但我知道她的那种欲拒还迎的娇憨神情是基于那把扇子的伪装下。一旦她把扇子挪开,扇子营造的假象失去效用,露出的就是一个庞大臃肿的人形怪物的面孔。
比起克苏鲁神话里的外神,我更愿意相信还不熟悉的星神。星神虽然同样不能以道德标准来衡量善恶,但多少有些人情味。
“肿胀之女因为想见我把我邀入宫中和她一起侍奉燧皇”的可能性还是有的,毕竟克苏鲁的生物是不能带着道德观念来预测行动的。刚好有个中郎将可以拿来当挡箭牌,他是有皇帝信任的功臣,我们又相处过一段时间,我日久生情又单相思也是正常的,我何乐而不为呢?
肿胀之女好像知道了我的想法。她每次对我娇媚地笑,我都有一瞬间看到了奈亚拉托提普的影子。
“她”对着我娇媚地笑了的时候,岚会露出抵触的表情。
(克苏鲁要素up,肿胀之女与女主中门对狙,心理承受能力差者慎入。)
某次平平无奇的祈福。我询问了肿胀之女对未来的打算。因为并无外人,肿胀之女伸个懒腰,把扇子合上放在手边,露出了真身。
平心而论,肿胀之女的真身充斥着克苏鲁的荒诞美学。
肿胀之女的触|手并非完全是生长在下半身,准确来说是触|手君腰斩了一位柔美的少女,以她的残躯为花盆,像植物一样郁郁葱葱地生长着。因为没有园丁修理,触|手君实自然地野蛮生长,“根系”都露在了外面。
家人们,谁懂啊,我好像晓得奈亚拉托提普对触|手的特殊癖好了(物理)。
肿胀之女,英文名The Bloated Woman,“Bloated”除了“肿胀的”,还有“饮食过度的”意思。在扇子的掩护下,她暴饮暴食不会影响她皮相的娇柔,但随着她的进食愈发频繁,从我的视角看,她的触|手膨胀了不止一倍。
家人们,谁懂啊,长脂肪有掩护,扇子骗了别人触|手欺骗自己,简直是万千少女的梦想。(捧读)
“你吃得那么多,还这么瘦,我真羡慕你。”我阴阳怪气。
可不是吗?肿胀之女的皮里没有血肉和骨骼,全靠一坨软趴趴的肉撑着,吃多了肉会从身体裂开的部分以触|手的形态生长出来,她的“身材”还是那么匀称婀娜。
肿胀之女作出了反应。触|手蠕动着,那位少女模样的皮囊便随着它的动作被撑起来,就像是花盆里的花草生长得太过奇异,以至于把花盆翻了个九十度的面,怎么看怎么怪异。
如果肿胀之女如果只是夸张化了的大胃王,吃的是正常的食物的话我是一点都不会吐槽,但特么的奈亚拉托提普的化身没一个省油的灯,以人脑为食的肿胀之女不断大快朵颐,竟然平衡了长生的仙舟人的人口暴涨问题。
甚至照着这个势头吃下去,仙舟人还能被吃灭绝。
“哎呀,真是失礼,人家不挑食,怎么可能只吃仙舟人呢?——狐人、持明,也是上等的美味呢!”
这地狱笑话我打9分,因为6翻了。
“你问了人家那么多事情,人家也要问你一些东西。”肿胀之女歪了歪头,触|手压迫着皮囊使她的右眼贴在了她的右肩上。她的嘴一张一合,肉块在她的嘴唇边起起伏伏:“第一件,你为什么要叫‘棠梨君’?”
肿胀之女并不会提问和梦之女巫有关的一切事项,她提问的对象是我。某种意义上,这是化身与化身之间的对话,两位猎手在互不侵|犯领地的前提下对彼此伪装身份的好奇。
她不会问我为什么化名“银杏”,这和她的暂用名“金莲”一样,都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克苏鲁的规矩。
“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我念了一句诗,也不指望她能明白意思。我在温和的口吻敷衍她。我起这个称号是因为棠梨花别称鬼客,符合我现在的际遇。
“哦——”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触|手完成了她的动作。
老实说肿胀之女显出真身后,触|手就成了她的本体。这触|手是作为肿胀之女构成部分的肉块的一种形态。她皮相的任何情态都失去了人类的生机,跟新手做的建模动画一样,透着一股明明能辨认出人但又感觉出不像是人的诡异。
随着肿胀之女的话音落下,她的头颅终于在触|手的压迫下折断了,滚落到了地上。肉芽连接着头颅与身体,藕断丝连,她还能抬起头与我对视,骄傲地告诉我,她现在是long脖基尼了。
奈亚拉托提普与他的化身都喜欢观察人类恐惧的模样。肿胀之女就是在故意吓我,她的眼睫都快和我的嘴贴上了。
我也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了。此刻,我的心理没有恐惧,只有烦躁。
“哎呀,真不好意思,人家的头发乱了。”即使是突然像失去头盖骨一样颅首瘪了一大块,头颅上的那张脸还保持着少女恬淡腼腆的微笑。那撑起脑袋轮廓形状的肉块从颈部不规则的断裂处伸出,与断了头的身躯冒出来的触|手连接上。她一边说话,一边把头往身体那部分撞,撞到的时候还发出了捣碎药材时药沫挤压的“噗叽叽”的声音。
纤纤素手轻轻挽起发丝,肿胀之女给自己简单地捋了捋头发。末了,她“精益求精”地把头颅填充完整,就是没有把头老老实实安回去,而是将错就错,把脸往胸上一摁,乍一看像是一堆肉块的“胸膛”上长了一张人脸。
“亲爱的,你觉得怎么样?”
——你还敢问?
——别说,我还真的敢答。
“自然是顶好的(物理)。贫尼建议你用贝母磨粉,敷在舌苔处,有美容养颜功效。”我双手合十,做了个阿弥陀佛的手势。
我佛不渡人面疮,留给贝母来吧。
“赛博尼姑,”她嘻嘻笑,娇嗔道,“哈哈……不过我可不吃人脑以外的东西。”
她压低声音说:“我美吗?”
“美。”我温和地敷衍,“仿佛是在毕院里生长大的。”
毕院是地府的一处地方,里面只有过早夭亡的生灵凝聚而成的“毕”,毕是几千只眼睛的肉山,被人戏称“小犹格”,与肿胀之女也算“金童玉女”。
肿胀之女笑得花枝乱颤,各种意义上的。我只能告诉你,她的身体融化了,融成了一滩不明液体,我都拿不出什么语言来描述。她把我烦得不行,我在那一刻巴不得我手里拿着的拂尘是风狸茎,一指就毙了她。
现在我还称呼“她”,完全是看在我和奈亚拉托提普的关系和对克苏鲁神话的尊重上——洛夫克拉夫特的作品中神祇都具有性别,至少英文代称都是“He”和“She”,连带着翻译过来是“他”与“她”。
他妈的精神污染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
我给浮黎的“拔除记录”到这里截止。
记忆星神对我这没头没尾的录像回放并不满意。祂知道我肯定掐头去尾了。按照合约,祂有权利在为我提供身份之前询问“记录”的相关事项。于是祂听我口述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自行判断真假。
即使是记忆星神也不能自由读取外神的记忆。克苏鲁外神在某种程度上是【命途宽泛的特殊强大星神】。祂有权限观看我的记忆还是因为祂在我的允许下。这也是为什么阿基维利还活着的时候,祂的信徒不敢像「开拓」陨落之后清除整个列车的记忆那样嚣张。
“肿胀之女愚弄了我。”我说,“奈亚拉托提普的化身都很喜欢愚弄人。肿胀之女一开始就对我的化身——也就是我分出一部分、你给予身份、类似于切片的银杏——进行了精神污染。我降临时接收到的记忆与你透露给我的情报并不匹配。”
不是记忆星神太弱,而是祂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尽力,以至于被克苏鲁中的「欢愉」令使钻了空子。因为祂与我协定给我输送记忆作情报,却并没有保证我的切片在此之前的记忆不会被篡改。可以理解,因为梦之女巫可以通过庞大的信徒精神网络理解世界,每一位信徒都可能被我降临,成为我的切片,祂要是这么做,约等于我在这个位面就是叱咤风云、独步天下了。
而作为交换,记忆星神并没有完全尽到辅助的职责,那我上交的记录自然也是缺斤少两。
“燧皇”是岁阳的名称,而不是巡猎星神为人类时侍奉的皇帝的名称。但他最后为了大局舍弃肉身与燧皇合作倒是真的。——只是我没呈交上去而已。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对彼此都有提防。
“那你又怎么辨认出来了呢?”浮黎的面孔没有五官,但我想祂此刻的神情并不算好。
“因为我和她的本体同等阶位。虽然我不是三柱神,但我的职能不输于他。”
翻译过来就是:我很强,所以你别问了,自行领会吧。
祂嗤笑,阴阳怪气:“接下来,你只需要回答你是怎么‘拔除’它的,我就能让你顺顺利利降临在一个新世界了。——我还以为你很好奇「巡猎」的过去。”
“我的新身份真正和帝弓司命的过去擦边吗?”我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祂,“肿胀之女吃了我的信徒,然后我使用【转化】的能力,她被从她体内生长出来的黑蛇‘藏’起来了。”
其实是,在我不耐烦之后,我拆解了她,她成为了一个 【湿件】。
“呵。”
这是我降临之前,浮黎说的最后一个字。
我忽然想到,祂可能是意识到了我的“小动作”而发出的嘲讽。我确实向岚索要头发以获得「巡猎」的权柄。也就是说,作为星神的浮黎能参透宇宙中所有的「记忆」。我的情况特殊,而未成为星神之前的岚的「记忆」对浮黎来说是个公开的图书馆,祂能自由翻阅,并从中观测到我的行动。
我的一举一动都在「记忆」的观测下。浮黎的冰莲花便是烙在我灵魂上的【眼睛】。
这说明:我对祂权柄的了解也不多,我们彼此都有保留。
我好奇“乌特巫尔斯·赫尔埃尔与其他存在互相联系的可能性使其行为变得奇特且混乱”的效果辅佐以奈亚拉托提普的“祝福”,能蒙蔽「记忆」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