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树枝都弯折出一道弧度,唬得游逢安一双眼睛都不敢乱瞟。
男人的直觉告诉自己,如若他不是什么权贵之子,估计早就被抽得满胳膊红痕。
彼时,没了花孔雀聒噪吵闹,卿如意事半功倍,不消片刻家班众人都能对着工尺谱,唱得像模像样。
“你们先自行练习,尝试脱离工尺谱清唱,我去去就回。”卿如意看向对面水榭楼台,木叶葱葱,看不清对面状况。
她不由好奇,她家小树苗用了什么法子,花孔雀居然没学公鸡打鸣。
清风掀起她的裙裾,辞缘早就发现了她一直往这边瞧,立刻敛去浑身肃杀之气。
游逢安正苦恼于背书,他哀嚎一声:“我不会背了,你好歹提醒我一个字!”
湖面凉风不止,辞缘将乱了的墨发别于耳后,语气温吞:“先前明明定好了规矩,背书就得一气呵成,现如今你又反悔,无规矩不成方圆,怎可出尔反尔。”
游逢安嗷嗷抗议,火气直冲天灵盖:“可我不会背啊!你这个当老师的就是这么为难学生的吗?我都被迫读了这么多遍,阿母都未曾这般管我!”
辞缘捏着泛黄书页,犹豫着低头看向诗句,眉眼间小痣衬得他愈发柔弱:“这……”
“到底是谁为难谁?”卿如意的嗓音轻飘飘落于游逢安头顶,吓得他一屁股弹起。
她皮笑肉不笑盯着游逢安,冲辞缘万般自然伸手:“给我。”
辞缘心领神会,手中树枝交接到少女手中。
“现在会背了吗?”卿如意有一搭没一搭点着游逢安肩胛,树枝“嗒嗒嗒”,好似下一秒便要“噼啪”甩下。
游逢安欲哭无泪:“会了会了。”
卿如意甩袖坐在辞缘身旁,好整以暇把玩树枝,苦口婆心:“收起你那些顽劣心性,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辞缘也跟着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你!”游逢安气急败坏。
“恩?”卿如意眼睛瞪得溜圆,连风都烫人了起来,游逢安立刻缩起脖子,不敢对着辞缘作威作福。
这个辞缘表里不一的很!如意没过来之前,那眼神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
卿如意联手辞缘彻底制服花孔雀,末了补充一句:“还有,对我这个昆曲接班人尊重点,我们对于戏曲的才识远在于你之上。”
她冲辞缘甜甜一笑,满脸大写的认可,视线回到游逢安脸上却是像淬了寒冰:“他是我最得意的门生,你要是对辞缘鲁莽无礼,那也是对我眼光能力的否定。”
此言分量极重,游逢安就算再想添堵,也不好给心上人拆台了。
辞缘将工尺谱还给卿如意:“弟子惶恐,师傅竟如此看重我。”
卿如意拿稳了册子,其上还留有余温,她淡笑道:“不然我为何要带你回来,若是所有人都能有你这个天赋才气和肚量,我都不知道能省多少事。”
既没有天赋才气,也没有肚量的游逢安如坐针毡,想抗议却插不进嘴。
卿如意一双眼只有昆曲工尺谱,只有这个得意门生,哪里有那只花孔雀的位置。
*
因着今日游逢安打搅拖后腿,卿如意的计划又被迫推迟了。
昆曲故事没能如期道来,那就轮到明天好了。
岂料卿德甫晚上又唤她去书房,犹如晴天霹雳。
“什么?明天?怎会这般急?”卿如意喝了一杯又一杯龙井,“王知州小女儿办春日宴,怎么拖到今晚上才发卿府请帖!”
卿德甫放下手中书卷,无奈看向女儿:“稍安勿躁。今日本是想着,多给你和游世子相处的时间,所以爹才晚上知会你。不怪知州府。”
卿如意更是气得要跳脚:“我不想去!”
“不准耍小性子!”卿德甫皱眉,怎么自家女儿如此浮躁,“你肯定会感兴趣的,因为王知州点明了对我们家班感兴趣,这于你而言不是大展昆曲的好时机吗?”
这会儿卿如意才正了神色,端正坐好,翻脸比翻书还快:“那倒也是。”
等会,王知州这个称谓怎得这般熟悉?卿如意心中涌现不祥预感,她凝神苦思,只听得卿德甫继续往下说道:“你想好明天带哪些伶人去知州府。”
“太多了不好,爹看啊,两个就够了,不多不少,你说呢?”
卿如意终于想起来了,王知州,不就是那个有断袖之癖的狗官吗!
红香楼里对戏曲当众侮辱的酒囊饭袋。
“如意,想什么呢?”
卿如意立刻坚定了眸色,她才是占理那方,无须自乱阵脚。虽说当日是女扮男装,她可不信知州那双鱼眼能瞧出个什么端倪。
“我想好了,明日要带辞缘和轻鸿去知州府。”
卿德甫悲喜交加凝视女儿:“如意啊,今年你愿意去,是好事。但你这次去春日宴可要懂事安分点,莫要同以往一般,因着游世子同旁的世家小姐起纠纷。”
卿如意两眼一黑,又是花孔雀。她发誓,明天绝对会守着辞缘,寸步不离。
对不住了小树苗,当会儿她的挡箭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