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风呼啸,卷着雪粒扑打在糊了厚厚窗纸的格棱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土炕烧得暖烘烘的,驱散了冬夜的凛冽。沈安和温宁已在隔壁小屋的摇篮里沉沉睡去,均匀细小的呼吸声透过薄薄的土墙隐约传来。
温天刚整理完今日的诊案,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脖颈。一转头,便对上沈槐的目光。她就坐在炕沿另一头,借着油灯微弱的光,低头缝补着温宁白天刮破的小棉袄。跳跃的灯火在她低垂的眉眼和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那沉静的姿态,像一尊守护家宅的古老神祇。
“累了吧?”温天轻声问,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沈槐摇摇头,穿好最后一针,利落地咬断线头。她放下针线,抬起眼。昏黄的光线下,她的眼神不再是以往惯常的古井无波,而是像融化的春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和倦怠,静静地流淌向温天。
温天的心尖像是被那目光轻轻烫了一下。她挪过去,坐到沈槐身边。两人肩膀相抵,体温透过不算厚实的棉衣传递。没有言语,温天伸出手,指尖带着医者特有的温凉,轻轻抚上沈槐左手腕内侧一一那里,新旧两道疤痕如同神秘的图腾,深深刻印在微黑的皮肤上。
指腹下的肌肤微微绷紧,随即又缓缓放松。温天的动作极轻,像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又像在解读一部无字的天书。她描摹着疤痕的轮廓,感受着那微微凸起的坚韧纹理。每一次触碰,都让她想起血滴黄土生草的神迹,想起雪夜中破土而出的虬根,想起那夜为救她而割开的决绝……这是沈槐为她、为她们这个家付出的印记,是她深藏的神性与凡尘牵绊的证明。
沈槐的身体有些僵硬,呼吸变得轻缓而绵长。她没有躲避,只是微微侧过头,下颌几乎要触到温天的额发。她的视线落在温天白皙的脖颈,那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温天抬起头,迎上沈槐的目光。那沉静的眼底深处,此刻翻涌着她熟悉的、深藏的情潮,如同静水深流下的漩涡,带着无声的邀请和一丝小心翼翼的克制。
温天的心跳悄然加速。她不再犹豫,倾身上前,一个轻柔如羽毛的吻,珍重地落在了沈槐手腕那道最深的旧疤上。唇瓣下的肌肤带着微凉和独特的韧性,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古老力量与隐忍的痛楚。
沈槐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一声压抑的、低沉的气音从她喉间逸出。她反手抓住了温天抚在她腕上的手,手指收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却又在触碰到温天指节时,下意识地放轻了力道,生怕弄疼了她。
温天顺势靠近,鼻尖萦绕着沈槐身上混合着皂角、柴火和一种独特草木清冽的气息。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温柔地拂开沈槐额前垂落的一缕碎发,露出她光洁的额头和英气的眉。她的目光描摹着沈槐的眉眼、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唇线,最后定格在她深邃的眼眸里。
“沈槐…”温天低唤,声音带着一丝微哑,像投入湖心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
沈槐没有回应,只是用那双仿佛盛满了整个寂静冬夜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她。那眼神里有千言万语,有深不见底的爱恋,有生死相托的信任,有守护一切的决心,还有一丝因被全然接纳而流露出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