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雨势越下越大，蔓华都有点儿后悔选这里暂住，因为先前来的时候就知道是雨季，应挑选靠北一些的地方。但清澜却好像很喜欢，长身玉立于门边儿，一手扶在门框，甚至还抬手去接屋檐坠落的雨水。微微扬起下巴，看向远处雾蒙蒙的天空。

蔓华简单布置一下屋内，弄好后就见清澜这般安静出神的模样，便走了过去。

由于雨势很大，屋檐上积水不断，此时那双素净的手已经满溢出雨水，像形成一条线似的持续往下落。

蔓华伸手拉回那只沾湿的手，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擦干。那只手握着感觉怎么都捂不暖似的，并不冰，只是凉。

《你曾有化作龙形在雨中游行么？》清澜问着他，好像又不像是问他，因为无声，便更似自己的心声。

但蔓华还是回答了，他愿回应清澜的一切，随时随地。“有，在磅礴大雨之中。”应该很多次，可蔓华极少化作龙形，因为相比较他还是最喜欢自己的人形。

龙形时，能明显感到自己是一种强大的存在，强大到有点孤独。长时间没有谁敢靠近，反而束手束脚无所适从。

人形时，就算是小小个的自己，也可以嚣张跋扈无所顾忌，同时还会被好好爱护。

但他所能回味起最好的时刻，还是在第一次见到清澜化身为紫龙时，惊艳到按耐不住地化作龙形上前与其纠缠。大概也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转变，确切地说，从那时开始，自己的情感才慢慢显性。只可惜他们之间太过熟悉，并不明确的心意无法冒着破坏彼此关系的风险而立即显现，却耽误到此。

他从未在任何一件事上如此犹豫不决过，就连当初误以为自己对莲上的动情都承认得很快，在意识到作为朋友相处其实也并无什么变化后也放弃得很快。甚至都不需要时间去缓冲和释怀，就可以轻易转变过来。

独独在面对和清澜之间的转变时，既小心又胆怯。虽然在清澜面前他可以恃宠若娇，可以无所顾忌，但他内心对清澜的拥护和遵从是日益增长的，尤其是成年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亦师亦友亦亲属，数千年来均如此。再无比清澜更能令他安心和欢喜的存在，又怎能轻易去触碰。

何况，清澜所思所想，他却一无所知。甚至到近来才发现清澜的过往并不如自己一贯认知的那般简单。

像清澜这样华丽完美的龙形，其血统应极为纯正，乃世间罕见，在龙族中确实没有听说过。但清澜年岁不大，却已上天宫数千年，曾经的过往自然就淡去了。

但蔓华直觉，清澜与东湖，一定存在某种关联。

《你生性爱自由，应会感到十分畅快》因为自己思绪万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清澜是指他化龙在大雨中游行一事，不过再一细想，似另有说法。

“我生性爱很多，可不是什么都能得偿所愿。“蔓华意有所指，握着清澜骨节分明的手都不自觉地紧了紧。

《世间的一切本就无法得到，只能去享用。蔓华，你有更为广阔的天地，莫拘泥于眼前》清澜侧过脸，注视着蔓华，缓缓道。这让蔓华忽地想起曾几何时，有过类似的场景，有个声音透着无尽悲凉地告诉自己：“这么多年，是我束缚了你。”

可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注定没那么简单。

“比如呢？”蔓华低声问。他的更广阔的天地，自己为何看不到？莫拘泥于眼前，可他眼前的，才是自己最珍视的。

“这世间的秩序一旦归于混沌，万物将走向毁灭。我们都需要尽自己的一份力……蔓华，你能做到的比我们都多，你是这天地的希望和倚靠。“

是的，清澜的心中永远保留着大义，其余一切，可能从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你希望我怎么做？”蔓华沉声问。

清澜意外于蔓华的提问，下意识回：《你知道的》

蔓华牵着他的手，不住地用指腹摩挲着其光洁细腻的皮肤，不急不缓地回：“我看这世间好得很，各界相安无事，又需要我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