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男子走近，行礼道：“在下楚垠，本想过后拜望少殿和清薰师，不过还未做好准备倒由你们先来了。”
“不知要作何准备？”修华反问。
楚垠道：“其实我本是云凤村人，若是少殿和清薰师知晓伊贾村和云凤村之间的前尘旧事，也大概能明白我此刻的处境了。”
听到他如此坦然说出自己是云凤村人，不仅修华和清薰，就连雪娘都惊了一跳。
“你莫不是要说与伊贾村的雪娘相爱，却担心两村恩怨让你们爱而不得，于是只能避人耳目，如此在一起？”
楚垠点点头，雪娘却抢着道：“不是……”
楚垠颇有深意地看着雪娘，慢斯条理道：“已经被发现了，难道还要隐瞒吗？”复又颇为和善地看向他们，说：“少殿和清薰师不是伊贾村人，且都地位非凡，料想你现在只身一人抚养两个孩子，我也未娶，两个村子恩怨也是好几辈子前的事儿，应是不会得到少殿和清薰师的阻拦。”
修华没有回话，清薰见状便接过话道：“楚垠公子不受传统思想禁锢，为爱如此勇敢，自然可歌可泣。就是不知道云凤村与伊贾村互不来往多年，两位如何能走到一起的？”
清薰声音温润，给人天然想要亲近之意，楚垠似乎很是欢喜，道：“这些一时半会儿也聊不完，若是清薰师想要知道，不如今夜留下来，我们可秉烛夜谈。”
这话出来，有两人脸色都不太好，修华是最不愿容忍的，正色问：“伊贾村和云凤村相通的路都封了，你是如何过来的？”
“少殿和清薰师是否之前在伊贾村地界救了一个云凤村人？”
修华微微颔首，神色稍凝，清薰应声问：“楚公子如何知晓？整个伊贾村应当不知他是云凤村人，你难道见过他？”
“何止见过，豫捷是我的侄子，他应是寻我才偷跑到伊贾村，误入陷阱受伤。我也是回云凤村才知晓这事，打听一番后想来便是你们救了他。楚垠在这里谢过二位了。”说着，楚垠便行了揖礼。
“既然如此，为何不去找他？”修华问。
“二位看我的处境。我是担心豫捷身份暴露会有所不便，且他受了伤暂时也没法带他回云凤村，只能麻烦少殿和清薰师。若是以后用得着我楚垠的地方，我一定竭力报答。”
……
后面无论问什么，楚垠回答得都从容自若，带着天然的信服力，而雪娘在一边几乎不说话，最多应和几声，单从神情来看，只觉得他们关系不寻常，再多的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没过多久，眼看夜幕降临，修华和清薰只得离开。
两人走在路上，穿过树林下，竹林旁，凉风习习，周围静寂无人，清薰将斗笠取下，两人开始一前一后走着。
后面路况凹凸不平，修华便扶着清薰的手，在清浅的月光下缓步前行。
“我看那青苓和阿菁虽说唇色嫣然，却倒像是涂了胭脂般，那面色发白，身体赢弱，并不好过。”一边走，修华一边说道。
“但若要说雪娘和楚垠在一起，不给孩子吃喝，虐待她们倒真是说不过去，何况这样也不至于让佛珠有反应。”
“这个楚垠看上去并不简单，且不说他说与雪娘恋情是真是假，单论他本人散发出独特的气息，便就是个谜……小心，这里有水坑。”
清薰跨过水坑，接着道：“佛珠只能感应一个范围，也许别的地方有情况，我们还是多留些心，而不单单针对他们。”
“嗯，这豫捷不是他侄子吗，看上去似乎不怎么知道楚垠在伊贾村的事，但可以问问在云凤村的情况。”
“是啊，虽然楚垠看似的确坦诚，不过的确过于从容了……小心，少殿。”清薰说着扔了手中的斗笠，两手拉住修华一用力，才勉强把修华将要跌落下去的身子稳住。
旁边竹林将光线全部遮蔽，修华本以为自己跨过一块石头，脚下的泥土却松动，好像是一个不低的坎儿，没来得及收回来便要摔下去。修华在临危之际还欲要放开清薰以免牵连到他，结果清薰反应更快更急，将他拉了回来。
“你看我这个领路人，倒让你费心了。”修华笑说道，与清薰换了边走。
清薰却满带温情地说：“还好能拉得回来。”
修华听后心中一动，连脚步都轻快许多，拉着清薰的手又用力了些，沉声说：“拉紧一点就好。”
清薰没回话，走了一会儿后，默默地抓紧了修华的手。
之后的路上，两人就没再怎么说过话，静静在夜里前行，耳畔都是微风刮过，吹动叶子沙沙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清薰说：“风一直在吹动叶子。”
“嗯。”修华应了声。
“少殿听过《坛经》的一个关于风的小故事吗？”
“是什么？”
“《坛经》中云：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议论不已。惠能进曰：‘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
对于佛性就那么点的修华而言，领悟最深的是“心动”二字。的确，他现在心动了。
清薰又解释说：“这讲的是修道人能够站在对方立场,换象思维,去理解对方。”
“我倒有些想法。”
“嗯？”
“是风动，是幡动，同是仁者心动。没有风，幡如何动？没有幡动我们如何能察觉？而没有心我们又如何觉得幡在动？这三个谁都不能少。”
“少殿说得很对，这个是此话的另一种参悟。少殿真的没有读过此经而只是方才所想的？”
修华不觉笑问：“我又去那里读得？”
“是啊，少殿的确很有佛性。”
清薰的赞美让修华有些不敢接受，他是自认为自己没什么佛性的，就像之前那个关于心的争论。
修华收了收手，拉得清薰更近一些，道：“其实生活中很多类似的事。就像喜欢一个人……没有机缘巧合的相遇，便不会认识，不认识就不会接触，不接触怎么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
“嗯。”清薰只浅浅回应了声，然后从修华手中挣脱手来，说：“有些热。”
修华这才意识到自己手的确发烫，甚至微微出汗。
清薰稍微走快了些，走在前面。
现在道路空旷，月光洒下倒能看得清脚下的路。
但让修华不明白的是为何每次谈及感情，清薰好像都很排斥。只要不说这样的话题他们之间一切都好。
是因为身在佛门有所禁忌吗？
修华快步走近，踌躇片刻还是未问，没一会儿后就已经到了地方。
外面点着烛火，画青画丹正等在院子里，一见他们推门而入，画丹便起身过来，急道：“大师兄，这么晚才回来。”